出海口。
黑水臺首領佇立在海邊,望着茫茫大海,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前幾日他從本地居民口中,得到傅澤啓的消息之後,欣喜若狂。
一邊跟宮中傳信,一邊調派大量人手徹查此地。
幾乎是一寸一寸搜檢。
只要不是本地常駐居民,全部都是他們的懷疑對象。
傅澤啓有可能易容的情況,也在他的考慮之中。
這一查,查到了幾個倒黴蛋逃犯。
可連傅澤啓的影子都沒有看到。
到了今天,他不得不考慮一種事實。
傅澤啓等人極有可能使用什麼辦法已經離開了此地。
只是不知道,是威脅商行,強行出海。
還是體現嗅到危險,猜到他們的行蹤已經暴露,繼續混跡在越國境內。
好不容易查到的線索,有一次在他面前斷掉了。
他望着海面,看着不斷翻滾的海浪,心中有些苦澀。
東越前線的消息他也有所瞭解。
自從陛下換將之後,敗得更快了。
越國幾乎有四分之一的土地,落在了北魏手中。
不得已,陛下再次啓用司徒家的人。
此後,不管司徒家能不能挽回敗局,陛下都再也沒有插手軍中勢力的可能了。
陛下,纔是他的主子,他自然全心全意都是爲陛下考慮。
他明白陛下的難處,更爲自己的無能懊惱。
可站在整個越國來考慮,他還是希望司徒鍾能力挽狂瀾。
傾巢之下,安有完卵。
若是東越都不存在了,那麼所有的勾心鬥角,爭權奪利都沒有了意義。
自古以來,只有千年的世家,從來沒有千年的王朝。
若是傅澤啓真的成了大越新君,世家們尚有一線生機。
可他和他手下這支只忠心於陛下的勢力,除了被連根拔起,沒有別的下場。
他在海邊站了一會兒。
最後想想,還是離開了此地。
只要還有一線希望,那就不能放棄。
傅澤啓一天沒有回到北魏,就還有可能在越國。
他應該繼續加大力度,不留餘力追查下去。
又是好些天過去。
在海上漂泊了半個月左右的姚氏上船終於靠岸了。
傅澤啓從飄搖不定的船上,重新站到穩定的地面,還頗有些不習慣。
站定之後,深吸一口氣,是自由的味道。
他傅澤啓,終於回來了!
一行人上岸之後,沒有在岸邊久留。
使用特定暗號聯繫上未雨閣。
尹千穗第一時間給遠在京城的璵兒,寫了一封報平安的書信。
傅澤啓則讓手底下的人,把魏越戰爭的詳細情況報了上來。
沒多久,他們便騎上快馬,直奔前線而去。
姚立凌也帶着潘子璋去做自己該做的事情。
海風吹拂在她的臉上。
起風了,東越滅亡之日不遠矣。
傅澤啓的平安信幾乎用上了八百里加急的速度,往京城裡送。
坐鎮京城的傅鴻璵,此時此刻正爲難不已。
“璵兒,你跟祖母說實話,你父皇他到底怎麼了?”
皇太后一直都很喜歡禮佛。
進宮之後,也保持着這個習慣。
後宮的事情幾乎沒有操心過。
好在後宮只有尹千穗和孩子們,人員不復雜,本也沒有什麼煩心事。
他們兩口子商商量量就全部處理好了。
傅鴻璵確定父皇在東越出事之後,並沒有把事情往外傳。
反而嚴禁手底下的人,把消息傳出去。
跟東越開戰之後,他藉口忙於戰事,更是許久都沒有跟家人們聚在一起了。
一個多月過去了。
皇太后身邊有玥兒和瑾兒,一時半刻也沒有別的想法。
可近日不知怎的。
她夜半夢魘,總是夢見自己兒子在向她求救。
她心慌不已,就把傅鴻璵叫了過來。
平常計劃不離手的佛珠,現在是自己孤零零地躺在案桌上,無人問津。
她的眼下是兩團烏青,一看近日就沒有休息好。
把他叫過來之後,先是旁敲側擊了一下傅澤啓的近況。
傅鴻璵正打算含混糊弄過去。
父皇深陷東越,他們遠在京城,遠水解不了近渴。
皇祖母若是知道了父皇的消息,除了夙夜擔憂,也沒有別的辦法。
所以他本意並不打算將真實消息,告知與她。
可今日,皇祖母也不知爲何,十分敏銳,抓住了他話的一個破綻,打破砂鍋問到底。
見他不答,心中更是咯噔一下。
揮揮手,讓殿內的人全部出去。
再次追問,眼尾已經開始發紅,聲音顫抖,言辭懇切。
傅鴻璵見狀是瞞不下去了,低頭默然一會兒,下來決心。
“皇祖母,你先答應璵兒,要保重自己的身體,不管接下來聽到什麼,都要穩住心神。”
“好,皇祖母答應你。”
皇太后一聽,心中更是忐忑。
可看着孫兒眼中幾乎化爲實質的擔憂,還是強忍着答應下來。
“父皇和母后遊歷至東越身份暴露,如今已深陷泥沼之中,麻煩不已。”
“什麼!”
皇太后震驚異常,噌的一下站起身來,聲音有些悽惶。
猛地一下站起來,腳步有些虛浮,幾乎站不住腳,要傾倒在地。
好在一旁的傅鴻璵眼疾手快,急忙上前一步,將她扶住。
“皇祖母,父皇和母后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有事的!”
“對,不會有事的,他們不會有事的。”
皇太后像是在迴應他的話,又像是自言自語。
反抓住他的手臂,藉着這股力量支撐自己,重新坐下。
老天爺不會那麼殘忍的。
藏鋒去得早,留下她和澤啓澤鳴孤兒寡母活在世上。
藏鋒去得蹊蹺,她不是完全沒有察覺。
但孩子們還小,勢單力孤,執意徹查是不現實的。
在當時,保住孩子們,比真相更重要。
後來澤啓成婚,還有了孩子,她只要等澤鳴再長大一些,就可以給他安排婚事了。
可這一等,就再也沒有以後。
後來京城突變,澤鳴也離她而去,她就只有澤啓這麼一個孩子了。
澤啓和千穗夫妻琴瑟和鳴,她心裡也慰貼。
每日吃齋唸佛,只希望已經逝去的人,來生有個好去處。
兒孫自有兒孫福,她從沒打算過多幹涉孩子們的決定。
澤啓出宮之時,她也只是詢問了一下安全問題,見他心中有數,也就沒有多言。
早知今日,當初她絕不會同意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