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楚使臣出發在路上時,北魏和東越繼續蠶食着南楚的領地。
佔領速度對比之前,已經減緩許多,但兩國像是在角力一般。
今日你佔一城,明日我必定要佔兩城才行。
不管是北魏還是東越,對於南楚的抵抗都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
儘管佔領速度已經減緩,但收穫還是沒有比他們的預期低多少,尚在可接受範圍之內。
北魏和東越都很滿意。
只有南楚在不斷受傷。
出發在路上的使臣,對於前線的消息,比京城中的大臣知曉得更快。
心中也就越着急,底氣也越來越不足。
眼見北魏和東越就要兵臨楚國京都了。
他們真的肯就此罷手,和楚國和談嗎?
使臣心中忐忑不安。
不過使臣們並沒有受太久的煎熬,很快便知道了答案。
奉命和北魏和談的使臣,好不容易進入北魏的勢力範圍之內。
但他根本沒有見北魏主事者的資格。
他帶着金銀財寶,縱橫謀劃,試圖用財力賄賂北魏人員,給高層傳話。
和談一事,必須要見到人,才能進行下一步。
令他高興的是,北魏人沒有想象中的那般難打交道。
對於他的賄賂,大多北魏人都是照單全收。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北魏人也沒有想象中的那般好接觸。
收了他的金銀,卻完全辦不成事。
若是他追問,那就是已經跟高層傳達過,高層表示不想見面。
不管怎麼,他就是無法跟北魏高層建立聯繫。
時間一晃就是半個月,北魏前線的軍隊繼續往楚國京都推進。
就連高層主事者的營帳,都隨之遷移,跟楚國京都的距離更進一步。
他終於明白了。
北魏這是根本就沒打算和楚國和談,也不管楚國會開出什麼樣的條件。
連面都不想見,更不想聽使臣的話語。
奉命和北魏和談的使臣滿眼絕望。
不過才而立之年,頭上卻已經生出華髮,實在令人唏噓。
而奉命去跟東越和談的使臣,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
東越的高層倒是沒有拒絕接見使臣,但無論使臣怎樣舌燦蓮花,東越都是一片推諉拖延的說辭。
嘴上說着考慮和談,正在商量。
實際上一直不停地在向楚國京都推進。
使臣買通了一個伺候東越高層的奴僕,終於得到了高層們的真實想法。
對於東越高層來說,北魏不停手,他們就不可能停手。
而北魏已經明確表示,拒絕跟楚國和談。
所以楚國跟東越的和談,也註定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根本不可能成功。
兩地的使臣心中都是一片絕望,只得修書一封,將和談的具體情況送回京都。
自己繼續留在原地,盡人事,聽天命。
和談情況和戰敗軍報幾乎是同時抵達京城。
整個楚國上下,心中都是惶恐不安,不知自己的前路將會如何。
是成爲前朝逆臣,被無情清洗。
還是成爲北魏或者東越朝中的降臣,繼續在宦海中沉浮。
此時的北魏和東越,距離楚國京都已經不是一州之隔了,而是一城之隔。
也許今日,又或許明日,京都城外便會迎來大軍夾擊了吧。
終於,北魏和東越的大軍還是來到了京城腳下。
不過此時,兩國軍隊都暫時沒有發動攻擊。
因爲京都一戰至關重要,這是南楚的生死存亡之戰。
先行攻入南楚京都放人,也會成爲南楚實際滅亡者。
南楚京都外,北魏和東越雙方都虎視眈眈,互不相讓。
南楚京都內,皇宮中的葉茂榮反而十分平靜。
看起來,沒有半點慌亂神色,一點兒也不像即將亡國的君主。
葉茂榮這會兒沒有召見朝臣,大概也沒有哪個朝臣想要面對一個山窮水盡的亡國之君。
他正在自己的寢殿之中,站在案桌前。
案桌上面鋪陳着一方宣紙,他右手執筆,正在紙上悠閒地畫着。
繪畫是他的一個愛好,可自從母妃死後,他就再也沒有撿起過畫筆。
只一心撲在陰謀算計和朝堂紛爭之中。
如今楚國風雨飄搖,就像在暴風雨之中的一葉扁舟,隨時都有可能被風浪打倒。
偏偏這個時候,他的心中反而寧靜下來。
他有什麼好想的呢?
楚國那些臣子們,還可以做降臣,再不濟,辭官歸隱,也沒有人會要他們的性命。
但他不一樣。
自古以來,亡國之君基本上都沒有好下場。
要麼跟隨國家的腳步,跟國家共存亡。
要麼歸爲臣擄,無時無刻不活在驚恐兼具之中。
最終的結局都難逃一死,不過是時間的早晚而已。
想明白了這一點,他反倒是放鬆下來。
既然已經知道自己死期將至,何不好好珍惜還活着的日子呢。
所以這幾日,他是朝政也不理會,前線戰報也不翻看。
甚至連跟隨在身邊的暗衛都趕了出去,就想一個人呆着。
撿起了自己曾經的喜好,開心繪畫。
不過仔細觀察他繪畫的紙張,就會發現,他畫了這麼多張,畫裡的內容都是一樣的。
都是一個少女的樣子。
或嬌俏可愛。
或梨花帶雨。
或驕傲倔強。
或狼狽不堪。
都是葉雯蕙的樣子。
他畫畫的時候,還時不時會看着畫,笑出聲來,彷彿想起了什麼美好的事情。
從白天畫到晚上,他只覺得精力充沛,水米不進也無妨。
然而身邊伺候的人還是擔心地不得了。
入夜之後,童公公便找了一個面生的小太監,讓他把食盒送進殿中,勸陛下好生進食,保重身體。
小太監對陛下的喜好,一無所知,聽到童公公的吩咐,木然地下去做事。
提着一個食盒便走進殿中。
站在門外的童公公,眼中閃過一絲愧疚,但很快便消失得無影無蹤,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小太監面無表情地走進殿中,將食盒放在桌子上。
食盒跟桌子碰撞的聲音吸引了葉茂榮的注意力。
他瞥了一眼,發現是一個面生的小太監提着食盒進來了。
想來,應該是童關把這人當成探路石了。
不過這小太監今天運氣好,他並未生氣,也沒有打殺人的念頭。
葉茂榮只看了一眼,便將視線重新放回到畫上。
衝着小太監揮揮手。
“食盒放下就可以了,你下去吧,朕待會兒就吃。”
葉茂榮說完之後,便再度將全副身心放到畫上。
怎料那個小太監像是根本就沒聽到他的話一樣,依舊木然地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