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路到家的時候是十一點半,柳文青坐在客廳擺弄一大堆帳單。客廳中有張兩米乘三米的大茶几,居然被她擺滿了。
見白路進門,柳文青隨口問道:“怎麼纔回來。”
“沒怎麼。”白路坐到柳文青對面:“這麼辛苦幹嘛?幹不完就別幹了,明天再說。”停了下又說:“賺錢是爲了活着,活着不是賺錢。”
“少給我上課,我還知道明日歌呢,會背不?”柳文青埋頭折騰帳單。說到這裡,擡頭認真說道:“你花了那麼多錢,我得爲你負責。”
“有什麼可負的,沙沙睡了?”隨口說着話,難得的有了家的感覺。看來是否擁有自己的房子會決定一個人的心態,有了房子,纔會認定是家,纔會有寄託,難怪總有人借錢買房子。
柳文青回道:“睡了,我想和你商量一下工資的事情,另外需要招多少人,如何培訓……”
“不用和我商量,你想怎麼辦都成,如果覺得累,忙不過來,可以僱人,等忙完這一段,帶你們去三亞旅遊……不,咱出國,去那個馬里亞納,咱也要坐在大海里吃飯。”
柳文青呵呵直笑:“馬里亞納,你真有才,坐在大海底下吃飯?順便練潛水?那是馬爾代夫!”
白路不肯承認錯誤:“不對,我聽誰說過,是馬里亞納,不信你上網搜。”
柳文青拿過電腦:“搜就搜,讓你死的心服口服。”不想半分鐘之後,柳文青愣住:“還真有馬里亞納。”
“那是自然,我的別名叫常正確,日本名叫一貫正確,英文名叫米思特正確。綽號老正確。”口中說着胡話,心裡暗道僥倖,瞎貓又一次撞上死耗子。
“不和你鬧了,你去睡覺,我得幹活。”柳文青放下電腦,繼續埋頭折騰。
白路看了看,走過去關閉電腦,拽着柳文青起來,把她拖回屋:“趕緊睡覺去。不睡就揍你。”
柳文青突然感覺有點甜蜜,只是和想象中的情節不同,也和電視裡演的不同。
電視裡的情節,在這等時候,男主角都是輕輕抱起女主角。小心送回臥房,低聲細語着什麼女人要多睡覺才美麗之類的酸話,溫柔放到牀上,蓋上被,說聲小傻瓜。等男主角離開後,女主角會感覺特別甜蜜,滿眼都是小星星。會甜蜜的睡不着覺……
哪像這個混蛋,粗暴的好象在拖一隻豬,拖到房間門口就好象拖到豬圈入口一樣,把柳文青往裡一丟。像訓小孩那樣說句:“睡覺。”咣的關上房門。
把柳文青趕回房,站在客廳中的白路感覺精力十足,完全不想睡覺,於是走上三樓。走進那個最大最空曠的房間。
房間正中有把孤零零的椅子,白路坐過去。看着巨大玻璃窗外面的城市發呆。
二十層樓,不算太高,卻是絕對不矮。處在這樣一個位置放眼望,遠的近的,高的低的,亮燈的黑暗的,每一個建築都給人不一樣的感覺。
看了好一會兒,心情有些放空,很舒服很自在,明明處在高位,卻還有種緊迫感,想要攀登更高,不由對設計這個房間的傢伙高看一眼,有點本事。
房間很靜,有玻璃的隔阻,外面的世界變成無聲幕布,偶爾變換一下背景。
就這時候,電話突然響起,是揚鈴,那個瘋婆子哈哈大笑:“這次沒關機,哈哈,光頭老,睡了沒?”
白路正色勸道:“你一個美國的精英人士,深更半夜打騷擾電話,不怕尿炕?”
“我這裡是大中午,你才尿炕呢。”
“說吧,打電話有什麼事?”
“兩件事,第一件,麗芙打算去北城過新年,你得搞好接待。”
“做夢!欠錢的還有理了?”
揚鈴當沒聽見,繼續說:“第二件事,就是騷擾你一下,叫你上廁所,哈哈。”前面四個字的聲音很輕,後面半句話的聲音忽然很大,想嚇白路一跳。揚鈴也笑的很爽。
白路淡聲說道:“白癡,我又沒睡覺。”
揚鈴語塞,哼了聲說道:“過年得好好招待老總,不然扣你工資。”
一提工資,白路來精神了,咱也是高級人才,精英人士,是外企大經理,咳嗽一聲說道:“上次走的急,忘問了,我一個月開多錢?”
“不知道,我就一翻譯,你問我這個幹嘛?”
“大概呢?”
“大概?你等下。”揚鈴和邊上人嘰裡咕嚕說英語,片刻後回道:“你是週薪,一週一百。”
“一百?這麼少?是美圓吧?”
“想什麼呢你?你在國內,當然按人民幣結算,一週一百人民幣。”
“我頂你個肺,我這麼大的人才,就開一百塊錢?”
“反頂回去。”說完這句話,揚鈴掛掉電話,不給白路任何反駁機會。
白路捏着電話在空房間裡又呆了會兒,下樓回房睡覺。
剛搬家,事情特別多。昨天偷懶,今天就得多幹活。
早飯後,送沙沙上學,然後帶着小丫去買家居用品。幸好大黃蜂夠大,也幸好他有錢,輕易裝滿一輛車。回到小區後,讓保安幫忙搬,再花錢請工人幫忙佈置,比如窗簾、桌布什麼的,又比如靠墊等等。
房間太大,他一車物品只能簡單裝飾一樓的幾個房間。白路自己的房間依舊很空,只有一個筆記本電腦,一套麗芙送的衣服,再加上幾件換洗衣服,沒了。
柳文青的屋子倒是得到充分利用,衣櫃裡塞滿衣服,房間裡又堆着鞋子、包啊化妝品什麼的,顯得很充實。
等工人離開,白路做午飯,給沙沙送飯。
下午繼續上街買東西。這一次買輪滑鞋、羽毛球、籃球什麼的。樓頂那麼好的場地,得好好利用。
沙沙想學鋼琴,多走一趟樂器店買教材。比如基礎樂理什麼的,結帳時看見牆壁上掛着小號,順便買了個,又買把口琴。
開車正往家走,白雨打來電話,說她不想走了,要留在北城;說她還是喜歡唱歌,還是想唱歌。
白路把車停到路邊:“那就唱。”事實是他不知道該說什麼。
白雨說:“謝謝你,謝謝你幫我;昨天的表演真棒。我看視頻,自己都被感動了。”
“視頻?什麼視頻?”
“昨天的節目,有人用手機拍攝,發在網上。”
白路一聽,這就又上網了?看來不當明星都對不起自己的暴光率。
白雨接着說:“錢經理打電話。讓咱倆去演出,就像昨天晚上那樣,一天給一千五,唱三首歌,一週去四天。”
對於夜場演出來說,這絕對是高價,發過片的三流歌手也不過如此價格。如果是實力不濟的所謂偶像歌手,興許都沒有演出機會。
白路說:“我沒時間。”
“我知道,所以拒絕了,而且我想站上真正的舞臺。”白雨一改昨天的頹廢。顯得很有激情。
年輕真好,白路笑笑,略說幾句掛掉電話。趕忙開車回家。
一回家就打開電腦搜尋視頻。
找視頻這玩意說簡單真簡單,說麻煩也真麻煩。最大的視頻網站就那麼幾個。只要有耐心,總能找到相關視頻。可問題是白路連那幾個網站都不知道。只知道搜索樂器小號,這一搜就搜個天翻地覆,把擡棺材下葬的視頻都搜出來了,也沒找到自己吹小號的視頻。
看看時間,讓小丫繼續搜,他去接沙沙放學。
小丫的電腦知識比他還不如,於是給柳文青打電話。
等白路和沙沙回家,一進屋,迎面就是柳文青的怒目橫眉。
白路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摸摸柳文青的額頭:“沒發燒啊,你咋了?”
柳文青冷哼一聲,跑回自己房間。
白路撓撓頭,問李小丫:“那個瘋婆娘又發什麼神經?”
小丫想了想:“我不想說,可以不可以?”
“不可以。”
李小丫看看面前的電腦屏幕:“文青姐看到你抱別人了,抱了那麼久,還有人喊在一起。”
“什麼?”沙沙跑過去看。李小丫很配合點擊播放,從頭開始演起。
一共八分多鐘的視頻,第一首歌少錄個開頭,一播放就是白雨的演唱,然後是第二首歌,白路吹奏小號,白雨重複演唱副歌部分,再哭着和白路擁抱,觀衆大喊在一起,視頻結束。
白路笑嘻嘻問:“我還算上鏡吧?”
沙沙沒回答這個問題,反是嚴肅問他:“你爲什麼要抱別人?”
“什麼是我抱別人,你看仔細了,我都站着沒動。”
“那你就給別人抱?”
白路不知道咋解釋,忽然有人按門鈴,白路藉機逃脫,問是誰。
何山青在下面大叫:“在家啊,給老子開門。”這傢伙坐電梯上來。
沙沙站着沒動,面色平靜看着白路來來去去,把白路都看毛了,咳嗽一聲說道:“我去做飯。”嗖的跑進廚房。
過了會兒,何山青敲門,小丫去開門。
何山青大咧咧問道:“路子呢?”
小丫說:“在廚房做飯。”
“做飯?他做他的飯,你倆這是什麼表情?是不是那個混蛋做壞事了?”何山青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燒。
李小丫沒說話。
“你倒是說話啊。”何山青有點着急。
李小丫不理他,抱着筆記本電腦回房,沙沙也是回去房間。
何山青哼了一聲:“一屋瘋子。”然後躡手躡腳進入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