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只看到四撥乞討者,算不得是什麼故事,故事是兩起打架事件。
不知道是不是天熱心燥的原因,很多人脾氣都不好。牽小女孩乞討的老頭在乞討時被人大罵一聲滾,老頭下意識隨口反駁一句,那個人直接一拳頭砸過來,老頭被打倒。
不過倒了也就倒了,小孩木呆呆看着,沒有動作。車內乘客也是無所謂看着,沒人說話。
那人脾氣似乎很大,又多踹兩腳,等列車到站,他下車離開。
這是一個故事,另一個故事是兩個殘疾人打架。
當坐着滑輪車的雙腿殘疾男過來挨個磕頭乞討的時候,從車廂另一端走過來個單腿單手拄柺杖的殘疾人。穿着很破舊,身前掛個破書包,估計也是乞討一族。單腿男人一進入車廂,看見有人跪着要錢,多看上兩眼,然後一頓一頓走過去,張嘴就是國罵:“草你個什麼什麼的,又他馬的裝瘸子,老子今天把你腿打斷。”
說着話,單腿站立,單手舉拐猛砸。地上跪着那位忍了幾下,到底忍不住,從木版車上站起來,打向單腿男人。果然是假瘸子。
看到這一情景,白路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麼?這不是故事吧?在處處歌舞昇平,一派和諧美滿景象的城市裡,居然會發生這樣事情?
他們打架,白路連勸的心都沒有,只覺得悲哀。
本來他進地鐵站是想揍人發泄一下,沒想到進來地鐵世界,竟是看到更多精彩。
木呆呆坐着看熱鬧。等殘疾人打夠了,不打了,互相罵罵咧咧離開,鬧劇結束,下車換別的車繼續要錢。
白路嘆口氣,跟着下車。
沒想到會有這麼多乞討者,半個小時而已。就見過四撥、嚴格說應該是四撥半的乞討者。最後到來的單腿男人應該也是其中一分子,因爲見到有人假冒殘疾人騙錢,搶他飯碗賺他的錢,心下不平衡,於是怒而戰之。
白路想打人。可遇到這樣一些人,讓他怎麼動手?
打殘疾人?本就沒有自立能力,根本下不去手。至於其他乞討者,難道還要每一個都要調查是不是真殘疾,攜帶孩子是不是親生的?
如果乞討者很少,可以這樣做。可鬼知道地鐵裡到底有多少人要飯?連公共廣播都在勸告乘客不要濫發善心!可想而知有多氾濫。
當然。可以找警察,不過他們也是人,天天管來管去都是這些乞討者、都是這些事。早厭煩了,換成你也一樣,早被磨耗掉耐心、甚至愛心……
在站臺呆上一會兒,輕輕一笑。你們不是要錢麼?我讓你們要不到錢。
轉身出地鐵站,在附近商店買身衣服,換下原來穿的衣服,再買個蝙蝠俠面具,用小包裝着原先的衣服重回地鐵站。
先在站臺上找尋假殘疾人和帶小孩的婦女,只要發現到這樣的人,他就跟過去擦肩而過。然後換下一個目標。
這個時候是下午四點半多,乞討者開始撤退,讓出下班高峰時間。
白路好象收麥子一樣,在乞討者撤退的時候跟着他們走動,偷其錢財,讓他們幾個小時、甚至一天的努力全部變成白廢。
白路不喜歡偷東西,可想來想去,除去這個辦法,還真沒什麼好辦法制止這許多乞討者。
於是,張老三教他的技術終於派上用場,短短半個小時時間,白路一共出手二十多次,最少一個人是兩百多塊,多的有五百多。其中有兩個倒黴蛋把往日乞討的錢都帶在身上,一個是三千多,一個是兩千多,全部貢獻給白路。
白路偷錢沒壓力,有壓力的是一個個小孩,每一個都很瘦,有的還有殘疾,他是真想幫忙,想帶走他們,好好照顧他們,可怎麼幫?
五點半,白路走出地鐵站,站在大街上發呆,臉上是蝙蝠俠面具。
古怪打扮引來許多人觀看,白路只當沒看到,他不知道那些小孩回到住處以後會怎樣,會不會被打罵。
這個世界有很多事情,他一直搞不懂。比如搞不懂爲什麼會有父母狠心虐待孩子,甚至打死;搞不懂爲什麼會有父母把自己孩子租出去,讓別人帶去大城市乞討;他也搞不懂,爲什麼自己沒有爸媽,是一出生就被拋棄?還是他們已經死去?再或是被人拐賣?
有四個字是感同身受,白路不需要,他經歷過這一切。
他對沙沙好,除去張老三的原因,還因爲沙沙沒有親人,他想照顧她,如果可以,會照顧一輩子。
他喜歡小奎尼;願意幫助西日等小孩;經常來愛心之家;全是因爲這些孩子有着和他一樣的遭遇。
他喜歡小孩多過大人,所以會主動提供幫助。
在街上多站一會兒,馬戰打來電話:“來喝酒。”
“不去。”只說兩個字,很沒禮貌的掛上電話。
片刻後,何山青打來電話:“晚飯怎麼吃?”
“不知道。”白路繼續掛電話。
想了想,打給邵成義。
老邵剛下班,有人請吃飯,才坐上出租車,就看見十分熟悉的電話號碼出現在手機屏幕上,重重嘆口氣,這個祖宗到底是回來了。接通後問:“什麼事?”
白路說:“幫幫忙,搞次打拐清查行動,所有在街上攜帶小孩乞討的人全部抓回去,dna檢查,只要沒有血緣關係,全給我抓進去。”
“你要瘋麼?你能不能別異想天開?能不能別一打電話就折騰我?你能不能像個正常人一樣生活?你能不能不惹事?”聽到這個混蛋建議,老邵直接爆怒。
白路平靜回話:“我沒惹事。”
“你沒惹事?你知道全市有多少流動人口?按你說的,把乞丐都抓起來是不是?那些小孩怎麼辦?你養啊?”老邵的聲音很大。
白路卻是輕輕說話,語氣很肯定:“我養。”
老邵一下怔住,怎麼就忘了這傢伙是個有錢的瘋子,做事情從來不考慮後果。頓了下回話:“不可能的。”
“沒什麼不可能,你們說孩子是祖國的未來,可你身爲國家公務人員,是執法者,就忍心看我們的未來在大街上跪着乞討?”
老邵都不想說話了,輕出口氣,輕輕說道:“再見。”掛上電話。
白路也是輕出口氣,現在的他很不爽,看見小白時的開心情緒全沒了,繼續在地鐵口發呆,身後的揹包裝滿零錢,是方纔那會兒偷的。
十分鐘後,高遠打來電話:“老邵給我打電話了,我知道勸不動你,所以不勸你,就想說一句,有些事情不是你想做就能做的,全世界不是隻有你一個好人,別瞎搞事!”不等白路回話,那邊掛電話。
白路無奈笑笑,擡步往家走。
生命從來就不曾公平過,所以豬牛雞被人吃,有人殘疾有人健全,有人有疼愛他的爸媽,有人沒有。
到家後,揚鈴說明天珍妮弗和孫佼佼回來,讓他去接機。
白路看看肩膀上的揹包,想了想說聲好,大不了下午去地鐵站就是。
這個變態傢伙打算在地鐵站紮根,先偷他個十天半個月,把乞討者偷跑了算。爲此,他甚至想去買蜘蛛俠的全套裝扮。
“拿這玩意幹嘛?”何山青出現,指着他手裡的蝙蝠俠面具問道。
白路搖搖頭沒說話。
何山青又說:“那什麼,老邵要被你逼瘋了,別折磨他了,你想的事情不可行。”
“怎麼會不可行?”
何山青笑了下:“前幾年搞過幾次,像奧運啊,兩會啊,國慶啊,什麼國際論壇會議之類的,只要有大事,全市就會整治流動人口,老邵他們每年都有無數任務,本來已經十分累,你還折騰他,不跟你怒纔怪,而且類似整治行動完全無用,抓到那些人就是遣返,改天人家再回來,誰也管不了。”
說完話拍拍白路肩膀:“知道你是好心,也知道你是好人,不過這事兒沒戲,除非能從根子上解決掉那些乞丐,要知道,人家警察不是不幹活,每天忙着呢。”
白路明白這些道理,可惜明白無用。隨口回上一句:“知道。”走回自己房間。
把書包丟到地上,躺在牀上看手機,看着看着,撥出一個號碼,片刻後提示說電話關機。
還是老樣子,白路笑笑,王某墩纔是真正的沒心沒肺,只要他能夠開心,哪管別人如何。
晚飯是買回來的席面,白路不肯下廚,別人沒這手藝,就直接在飯店訂桌。吃飯時,揚鈴又說起電影事情,說今天烏市有單位想加名字到字幕裡。
加字幕的意思就是說明參與到電影製作中,可以得到點兒業績。爲此,他們願意贊助一部分經費。
揚鈴笑着說:“他們本來還想等等看,沒想到咱電影這麼快拍完,趕緊打電話來問,你說加不加?”
“隨便。”白路不干涉這些事情。
揚鈴卻是不高興了:“你怎麼總是這樣?想累死我啊。”
白路擠出個笑容:“能者多勞。”
“我勞你個大頭鬼。”說起電影,揚鈴問付傳琪:“院線的事情定了沒?”
“定了,只要這個人不出問題,十八號就可以上映。”傳奇妹子回道,說話時看向白路。
白路嘆氣道:“別指望我,有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