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御行沉默了,在厲宅,唯有張媽有機會在葉念桐的食物裡放不孕藥物。但是張媽跟桐桐無怨無仇,她沒有理由給桐桐吃這些東西。
還有一種可能就是,不孕藥物在張媽接手之前已經加入食材裡,那麼能接觸到食材的人就太多了,根本無從查起。
陸澤見厲御行皺眉沉思,他又道:“御行,其實你心裡已經有懷疑的人了,但是你不肯承認,她會變得這麼狠毒。給嫂子吃不孕藥物,想害她終身不孕,我想在厲宅裡,除了她不作第二人選。”
“我不是沒有懷疑她,但是這樣做太明顯了,因爲桐桐出事,我們第一個懷疑的就是她,我喜歡過的女人不會這麼蠢。”厲御行語氣淡漠道。
陸澤忍住沒有打擊他,他看着報告單,仔細查看每個成分的比例,然後道:“嫂子血液裡的藥物成分,一定是每日按一點劑量攝入的,而能做到這些的人,就是梧桐院裡的張媽。”
“張媽不可能這樣做。”厲御行說。
“我知道張媽沒有動機,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件事,那個想害嫂子終身不孕的人,她一定不會天天守着食材,往食材里加東西,那樣目標太大,容易被發現。而且正常烹飪,加了藥物進去,也容易被清洗掉。”
“你是說那些東西是加在桐桐經常吃的補品裡?不用天天盯着,只要張媽每天固定做給桐桐吃,她的目的就達到了?”厲御行反應極快,立即想到這一點。
“對,我想說的就是這個。你好好想想,嫂子每天固定吃的食物是什麼?”陸澤點了點頭。
厲御行認真想了想,眼前忽地一亮,他說:“血燕,張媽每天早上都會給桐桐燉一盅血燕,給她補身體。”
“御行,你回去悄悄把血燕拿來,我拿去化驗。還有這件事暫時別讓張媽知道,以免打草驚蛇,你最好告訴張媽,嫂子身體虛不受補,暫時不要燉血燕給她吃。等化驗結果下來,我們再進一步追查幕後黑手。”陸澤幾乎可以肯定,不孕藥物就在血燕裡,一般的食材想要下藥,幾乎不可能。
厲御行自然明白他話裡的意思,他點了點頭,起身準備離開辦公室,剛走到門邊,他聽到陸澤說:“御行,你真的不打算告訴嫂子事情的真相麼?”
厲御行握着門把的手一頓,過了一會兒,他聲音蒼涼道:“我都接受不了,更何況是她?我希望她在我身邊可以一直無憂無慮下去。”
陸澤十分不贊同他的觀點,他搖了搖頭,語重心長道:“御行,你們是夫妻,同甘共苦纔是夫妻。更何況你告訴她,她就會警惕一些,不至於被人害了也不知道。”
“我就是擔心她今後會過得戰戰兢兢,我纔不想告訴她,陸澤,謝謝,但是我知道我在做什麼。”厲御行說完,拉開門走出去了。陸澤看着他的背影,嘆氣搖頭。如果換作是他,也許他也會選擇隱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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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惜回到自家樓下,看到一輛救護車停在小區裡,幾個醫護人員將一個男人擡上車,她覺得躺在單架上那個男人的衣服很眼熟。她心頭一跳,連忙跑過去,就看到媽媽哭倒在鄰居懷裡,她心中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
“媽媽,發生什麼事了?”顧惜的聲音很輕很輕,彷彿怕驚到什麼。
顧媽媽看到顧惜,更是哭得肝腸寸斷,“顧惜、顧惜、你爸他、你爸他……”
“媽媽,到底出了什麼事?我爸怎麼了?”顧惜甚至不敢去看救護車上的男人,不會的,那不是爸爸,不是!
顧媽媽悲痛不已,她握着顧惜的手,一口氣沒接上來,兩眼一翻,暈倒在地。顧惜連忙衝過去,扶起媽媽,渾身顫抖的抱着她,伸手掐她的人中。
顧媽媽幽幽轉醒,看到顧惜,一把摟住她,哭天搶地道:“顧惜,你爸爸要是活不了,我也跟着他去了,啊……”
顧惜眼淚落了下來,她已經敢肯定,救護車上的男人就是爸爸,“媽媽,您別哭了,我要去看爸爸,我要去看看他。”
顧惜放開母親,起身往救護車走去,這一路上都是鮮血,紅得刺目。她險些站不住,耳邊傳來鄰居的竊竊私語,“老顧怎麼就這麼想不開,留下這孤兒寡母的,以後怎麼辦?”
“從十二樓摔下來,活下來的機會不大了,可憐了顧惜這孩子。”
“老顧也不像話,好端端的跑去借高利貸賭博,這一生都沒犯過大錯,臨到一腳伸進棺材裡,還捅這麼大的簍子,唉!”
顧惜什麼都聽不見了,她只想看看躺在救護車裡的人是不是她爸爸,她顫微微的爬上去,跪坐在單架牀旁邊,牀上的中年男人血肉模糊,甚至看不清長什麼樣子了,他身上的外套,已經被鮮血染紅,依稀辨認得出來,跟她身上的衣服一模一樣。
是她用自己省吃儉用攢下來的錢買的親子裝,他們一家人每人一件,媽媽嫌顏色不好看,一次沒穿過,她跟爸爸經常穿,爸爸總是笑眯眯的說:“這是咱家閨女買的,怎麼穿都好看。”
想到往事,顧惜淚如泉涌,她看着早上還跟她一起吃早飯的人,這會兒就躺在救護車一動不動了,絕望如鋪天蓋地的滿水淹沒了她,遭受巨大打擊的她,再也承受不住,昏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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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御行回到病房,葉念桐剛剛醒來,厲家珍將雞湯拿去小廚房裡熱好,給她端過來。她看着葉念桐還什麼都不知道的模樣,一時覺得心酸,她眨了眨眼睛,將眼裡的潮氣逼退,一回頭,就見大哥走了進來。
她不敢待下去,怕再待下去她會先崩潰,她站起身來,勉強笑道:“桐桐,大哥來了,那我先走了。”說完,她拿起包轉身匆匆離開。
葉念桐拿着勺子的手一頓,家珍今天怪怪的,怎麼今天所有人都怪怪的?她愣神間,手裡的勺子已經被厲御行拿走,他端起碗,將小桌子放下去,然後傾身坐在牀邊,柔聲道:“我餵你。”
葉念桐擡頭望着厲御行,發現他眼眶紅紅的,神情倒還是平靜,瞧不出什麼來,但是她就是敏感的察覺到,他有心事,因爲從他走進病房,他的眉宇就不曾舒展開來,“厲大哥,是不是公司出了什麼事?要不你別管我了,回公司去處理正事要緊。”
厲御行心裡一揪,怕她看出什麼來,他垂下眸,修長的睫毛掩蓋住眼裡涌動的情緒,他舀了一勺雞湯放在脣邊吹了吹,然後試了試溫度,送到她脣邊,低聲說:“張嘴。”
“哦。”葉念桐乖乖張嘴喝雞湯,厲御行始終沉默的重複着餵雞湯的動作,直到一碗雞湯見了底,他才道:“還想不想喝?”
葉念桐搖了搖頭,“不想喝了,有點累,我想躺一會兒,你回公司去吧。”
厲御行放下碗,傾身將她扶着躺在牀上,他也踢了鞋子,側身躺在她旁邊,輕輕將她擁進懷裡,他啞聲道:“我陪你睡會兒。”
葉念桐睜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眼裡倒映着厲御行的俊臉,她問道:“厲大哥,你今天怎麼怪怪的?真的被我嚇壞了?”
“嗯”厲御行輕應一聲,閉上眼睛,將她摟得更緊了些,“閉上眼睛睡吧,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好。”葉念桐笑盈盈的應了一聲,然後往前湊過去,在他俊臉上吻了吻,然後迅速閉上眼睛,生怕他會取笑她一樣。
厲御行眼皮迅速跳動了幾下,最後歸於平靜,眼裡已經一片溼潤。他想嘆息,又怕她多想,最終隱忍在心裡,終是成傷。心傷,他想他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他們失去了一個孩子。
懷裡的呼吸聲漸漸均勻平緩,厲御行睜開眼睛看着懷裡嬌小的她,心中大慟。他傾身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然後輕輕的放開她,從牀上坐起來。
穿好鞋子,他看着牀上睡顏恬靜純真的她,縱然心裡不捨,他還是轉身絕決的離開,因爲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厲御行驅車回到厲宅,碰到向他迎面走來的厲家玉,他捏緊手中的車鑰匙,目不斜視的往前走。厲家玉從主宅出來,剛纔爺爺叫她回來,在書房裡狠狠訓斥了她一頓。大意就是厲家養她30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罵她忘恩負義。
她沒有反駁半句,等老爺子罵完了,她才起身離開。
此刻看到厲御行目不斜視的與她擦肩而過,她淡定不下來了,她轉身看着他的背影,大聲道:“御行,我會用我的方式來證明,最後只有我有能力站在你身邊。”
厲御行腳步未停的向前走去,完全視她於無形。
厲家玉看着他漸行漸遠的高大背影,氣得一口銀牙都要咬碎。他損失了十幾個億,面對她時哪怕像爺爺那樣罵她忘恩負義,她心裡也會好受些。但是他什麼也不說,就好像不管她做什麼,都與他無關似的。
這樣雲淡風輕的態度,反而讓她感到害怕,是不是不管她再做什麼,都影響不到他的情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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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御行回到梧桐院,他徑直走進廚房,張媽正在廚房裡準備晚飯用的食材,見他走進來,她還感到詫異,“大少爺,你今天這麼早下班了?”
“嗯。”厲御行應了一聲,雖然心裡認定張媽不可能給桐桐下藥,但是他還是多留了個心仔細觀察她的表情,“張媽,桐桐吃的血燕是在哪裡買的,桐桐最近氣色好了不少,我再去給她買幾盒回來。”
“大少爺,這就對了,把心放在你該放在的人身上。不過我也不知道血燕是在哪裡買的,血燕是夫人送過來,讓我天天燉給大少奶奶吃,你回頭去問問夫人。”張媽說。
“我媽?”厲御行蹙起眉頭。
“是啊,血燕剩得不多了,大少奶奶吃了身體好,是該補補貨了。”張媽笑眯眯道。
“嗯,我知道了,張媽,晚上不做我跟桐桐的飯,我帶她在新水灣別院那邊住幾天,血燕在哪裡?我給她拿過去。”
張媽臉上的笑容落下來了,“大少爺,你們要住幾天啊,是不是嫌老婆子我囉嗦了,不愛聽我嘮叨?”
“張媽,血燕。”厲御行催促道。
張媽只好打開壁櫃,拿出最後一盒血燕遞給厲御行,“就是這個,還剩四五天的量。”
厲御行接過去,轉身走出廚房,走了幾步,他停下來,輕聲說:“張媽,我們住幾天就回,不要多想。”張媽立刻開心起來,連連點頭,“嗯嗯,我當你們是去度蜜月了,你們要玩得開心啊,爭取回來就能添個蜜月寶寶。”
寶寶兩個字刺疼了厲御行的心,他背影僵直,大步離去。
厲御行將血燕送去給陸澤,去病房裡看了葉念桐一會兒,才匆匆忙忙回到公司處理公事。有沈遇樹的強勢加入,他如虎添翼,有很多事都不需要親力親爲,他會幫他辦得妥妥帖帖。
會議上,他決定正式收購亞泰集團。在商言商,亞泰集團向厲氏下手,損害了厲氏的利益,他本意是放亞泰一馬,那十幾個億,就當成他給厲家玉的分手費。
偏偏她還要作死,向媒體爆料,弄得滿城皆知,如果他不出手,便真的如報紙上所說,他們是在“打情罵俏”。他必須站出來聲明一件事,那就是誰敢染指厲氏,伸一隻手來他剁一隻,伸兩隻手來他剁一雙。
開完會,已經快十二點了,他滿心疲憊的回到辦公室,沈遇樹跟在他身後進來,他的手機響起來,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立即接通,“陸澤,化驗報告出來了?”
“是,御行,但是很奇怪,血燕裡沒有任何致不孕的藥物成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