艇仔粥,顧名思義,就是一種粥。
全國各省的省城幾乎都有一種河,名叫,母親河。爲什麼有這麼一條河呢?很簡單,以前,水路是物資運輸的主要形式,沒有這麼一條河,怎麼運送建城的物資?因此,選址立城,水路運輸是否便利是首選。
三小姐駕着車駛向城郊,與張建中回邊陲鎮的方向相反,駛到臨近河與海交界處,有一個水上人家的農貿集市,晚上擺了許多露天的大排檔,吃河鮮,吃艇仔粥。
艇仔粥是水上人家在艇仔上煲的,魚很新鮮,下鍋前是活的,還有瘦肉豬肝粉腸,都切成米粒狀,上鍋前,灑了闢腥的薑絲胡椒粉,還有幾粒炒熟的花生,脆,又帶着濃濃的香味。
可想而知,在大酒店是吃不上這種粥的,即使有,也不倫不類。
張建中沒有下車,在車上迷迷糊糊地養神。
三小姐問:“你真不吃?”
“不吃。”
也不再勉強他。
大排檔的桌是那種四方桌,凳是那種同時坐兩人的長條凳,四個人剛好一個坐一邊。
鍾真濤說:“你看他那樣,一點精神也沒有,剛纔不知跑去幹什麼了?”
他的兄弟說:“還能幹什麼?消耗去了。”
都是斯文人,說話不露骨,但意思已經到了。
“你們不說話會死啊!”三小姐的話反而顯得淺露。
鍾真濤還是說:“真搞不懂,你怎麼看上那傢伙了?”
“我有說看上他嗎?”
“你今晚的表現,誰都看得出來。應該不是土生土長的省城人,是這幾年來省城做生意的吧?”
“剛纔不是還稱兄道弟嗎?這會兒又看不起人了。”
“我就看不起這種擺譜的人。”
粥上來了,用沙鍋盛,還有一碟河蝦,一碟清菜。三小姐又回到車這邊,敲了敲車窗。張建中剛入睡,又被她弄醒了,很不耐煩地問:“又什麼事?”
見車窗外的三小姐還在敲車窗,嘴裡像是說什麼,卻聽不見,就開了窗。
“你不吃一點?”
“我說過不吃了。你們快點吃,我好早點趕車。”
“真要趕回邊陲鎮。”
“我都說過了,明天,副縣長去邊陲鎮視察。”
三小姐說:“下來吃一點好趕路,後半夜肚子餓,你想吃都沒地方吃。”
“這個不要你擔心。”
“我太懶得擔心你。”
三小姐走了幾步,回頭見他沒有跟上來,心裡反而責怪自己了,他說的副縣長視察,可能真有其事。可能真像他說的,接到電話就想趕回去。今天這大半天,沒事的時候,他不是一直都圍着你轉?都到了尾聲,他再傻也不可能不顧後果就離開。
怎麼說他也是一方諸侯,跟你不過是合作關係,根本不用看你臉色,不是那三十萬,他會被你使喚?她問自己,你是不是做得有點過了?爲了自己那麼一點事,耽誤了他的正事。
“你還是下來吃點東西吧!”三小姐又折了回來,說,“要不,我叫司機送你回去?”
張建中可受不起這份恩惠,說:“你能讓我早點回去就行了。”
“那好吧!我這就送你回去。”三小姐也沒胄口了,要馬上送他走。
“也不缺這點時間。”反正也等到這時候了,後半夜三四點趕回去,還可以眯一會,副縣長再快也要十點纔到,“你能趕快把那三十萬轉過去,我就感激不盡了。
回到邊陲鎮,張建中只睡了三個小時,怎麼也得準備一下,梳理梳理頭緒,第一,你到邊陲鎮後,都幹了什麼?第二,該說的困難不能不說,但又不能說得太過。第三,發展的思路要提,不能讓人覺得,你在困難面前束手無策。還要跟陸副書記通通氣,要他敲敲邊鼓助助力。雖然,鎮長搞了個歡迎宴,也說了許多支配合自己的話,但心裡還是沒底,不能太指望他說什麼好話。
午飯也要關心一下,這可是你當一把手後副縣長第一次到邊陲鎮,熱情度要超過上任,喝白酒,還是洋酒也要斟酌,想起第一次喝醉酒就是跟副縣長去下鄉喝醉的,還要恰到好處地說自己有今天的成績,副縣長有一份磨滅不掉的功勞,當初,就是他的慧眼,他張建中才從機關調到基層,他從一個普遍幹部晉升爲領導幹部。
副縣長哈哈笑,說:“小張真會說話。”又問,“我還叫你小張不介意吧?”
張建中笑着說:“我在縣長面前永遠是小字輩。”
副縣長對鎮長說:“後生可畏啊!”
一邊說,一邊往會議室走。
張建中說:“我的辦公室還在裝修。”
副縣長半認真,半開玩笑地說:“你這可不好啊!剛到任,其他工作還見啓動,這辦公室倒先裝修了。”
鎮長說:“這可以說是張書記到邊陲鎮燒的第一把火,端正工作作風,把原來太過寬敞的書記鎮長辦公室縮窄,擴充其他辦公室。裝修也只是普遍裝修。”
“很好,不錯。先從自身做起,體現出與前任的區別,更注重實際。”他點頭,又問鎮長,“你沒意見吧?你可是受害者。”
“我沒意見,我舉雙手贊成。”
“是心裡話,還是嘴上說得好聽?”
“心裡話,絕對是心裡話。”
一行人到了會議室,除了迎接副縣長的書記鎮長,黨政班子成員都在會議室等候,這會兒,都站了起來,有人衝副縣長笑,有人忙過來握手。
“人這麼齊?”
張建中說:“一聽說縣長到,大家都等着你作指示。”
“我就是下來走一走,給張書記助威,你們該幹什麼還去幹什麼?別浪費大家的時間。”
話是這麼說,誰又敢離開?即使手頭的工作再緊,也不差那麼一會兒。
張建中把當中的椅子拉開,請副縣長坐,副縣長說:“你們看看,我聯繫邊陲鎮這麼多年,見了幾屆鎮委書記,還是第一次享受這樣的待遇。有人可能看不慣,可能覺得這是拍馬屁討好領導,但是,也可以從另一個角度看這件事,這可是一種尊重。鎮委書記還懂得尊重人,這本身就是一件值得大家高興的事。”
張建中反而尷尬了,說:“你不但是領導,你還是長輩!”
“就是這個意思,我就是這個意思。”
大家陸續坐下來,張建中便說:“我先向縣長彙報一下我們的情況吧!”
副縣長點頭說:“我這次來,就是想知道,你眼裡的邊陲鎮是怎麼樣的?發展有什麼優勢,存在什麼困難,當然,更想聽聽困難,看有什麼可以幫你的!”
鎮長笑着說:“我們什麼也不缺,就缺錢!”
副縣長說:“錢這東西哪都缺,再多也不夠!”
“我們邊陲鎮是最缺的。”
鎮長還是一副笑嘻嘻的神情,副縣長臉色卻變了,說:“怎麼沒聽說說發展經濟,說說怎麼去賺錢?我同樣也缺錢,但有一樣不缺,不缺鎮長,哪個鎮長說缺錢,我可以換,一直換到不喊缺錢的爲止。”
鎮長委屈地喃喃:“你這不是要提困難嗎?困難提出來了,你又把人堵回來了。”
“你這是罵我不民主嗎?”
“不敢,我哪敢!”
本來,張建中也想提錢的問題,見副縣長這態度,就把要說的話收回去了。
副縣長說:“有小張書記在,你擔心什麼?當副鎮長的時候,小張書記爲邊陲鎮賺了多少錢?回到縣城開公司,經濟效益也是最好的公司之一。縣委縣政府讓他到邊陲鎮當書記,考慮的就是這一點,你只要好好配合,別的不用考慮那麼多。”
張建中連連說:“言重了,言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