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秘書的人嘴巴向來都是最嚴謹的,輕易不會回答問題,沈新銳也沒有指望能從宋博玉這裡,得到什麼有用的信息。從慶樺市的市委書記和市長那裡,他感覺到如今高建彬的影響力到底有多大,兩個地市的黨政一把手,眼中的畏懼是毫不掩飾的。
就算到了馮光海家裡,也能發現對高建彬的無可奈何,甚至喪失了爭鬥的信心,高建彬來到陽西省剛好三個月的時間,怎麼就能製造出這樣的局面來?沈新銳心裡是百思不得其解。不過還好,高建彬不在嶺南,他的壓力小了很多。
馮光海吃飯的時候喝了杯酒,直白的說道:“新銳,我們都不是外人,你要去找高建彬我不反對,但是要做好足夠的心理準備。他這個人心思太深,我現在看不透,也不敢輕易的和他起矛盾。”
說這句話的時候滿臉的苦澀,沈新銳並不知道,高建彬每次做決定,都會找馮光海彙報,他又不能不支持,到了常委會的層面就更難堪了。所以一邊笑着表示讚賞,一邊心裡憋着火,這幾天可把他給鬱悶壞了。
盼着趕緊把省委組織部長和省委秘書長的職務搞定,把常委會的優勢拿回來,再慢慢的和高建彬算賬,這人的厲害就在於渾身都是刺,找不到一絲一毫的破綻可以攻擊,人家來的時間太短,規則運用的比他還要強,想找出一個致命的錯誤,難似登天!
沈新銳對此卻是持不同的意見。高建彬難對付這我還不清楚嗎?我在嶺南和他共事了那麼長時間,苦頭吃的比你少?他的心思深。能深得過你嗎?
這次要不是你在背後設局,能坑了我侄子帶着把你自己也坑了,聰明反被聰明誤,每次挖好坑最先掉下去的人就是你,還在這裡和我說高建彬的厲害,想挑着沈家和他鬥一場,給你出口氣?別做夢了!
事實上沈東華的問題不是出在他的本質上,而是因爲性格的問題。能被省委組織部選中進入後備幹部序列的人,能力是絕對有的。他也不貪財,從來不接受賄賂,沈家的子弟,是那種見錢眼開的人嗎?
就像是賈採萱,每年給他的壓歲錢,就等於他十年的工資。不缺錢受到了家庭的良好教育,怎麼可能爲了貪錢做了這麼多的錯事?可這傢伙有個改不掉的臭毛病,他自認爲出身京都大家族,做起事情來太肆無忌憚了,反正後面跟着給他擦屁股的!
一羣慶樺市的領導幹部子弟,正好利用了他的自大自狂。攛掇着他做了不少讓人痛恨的決定,干涉市政府的工程,違反規定提拔幹部,他屁的好處沒有落,擔了個壞名聲。你說他的錯誤不大。那也不對,畢竟事情是他親自經手的。不找他算他走運,找他就得認賬!
高建彬覺得自從在農家樂回來,辦公室的氛圍就有點彆扭了,潘楊對他的照顧太到位,大小姐,這可是在莊嚴肅穆的省委辦公大樓,你用餐巾紙幫我擦嘴,這叫人看到了成何體統?
不就是喝多了酒後有些不清醒,不就是走錯了房間,不就是上錯了牀睡錯了地方嗎?這事也不能全怪我啊,誰讓你們兩個女孩子家,不關好門就睡覺的,搞成這個樣子責任要對半分的。可他還不能打擊潘楊,未免有點提起褲子就不認賬的嫌疑,可他心裡真的委屈啊,真不能怪我!
吃完飯後趁着潘楊收拾餐具,高建彬來到了接待室,和見到他急忙站起來的沈新銳握了握手,笑着說道:“新銳同志,我們在嶺南一別,可是好久不見了,難得你這次來到陽西省,晚上我設宴吃頓飯爲你接風洗塵。”
沈新銳也笑着說道:“高書記真是一點都沒有變,還像以前那樣的意氣風發神采飛揚,越來越年輕,可是我卻顯得有些老了,這兩年我的白頭髮多了不少。”
很沒有營養的開場白,兩人入座後,沈新銳開門見山的說道:“高書記,這次我來到陽西省的目的,想必您也知道,我大哥家那個不成器的侄子,給您添了很多麻煩,我在這裡代表沈家全家人,向您道歉了。”
沈新銳是京都大家族的嫡系核心子弟,沈家的接班人,論級別兩人都是副省部級領導幹部,常務副省長和省委副書記,也都是炙手可熱的接班位置,以沈新銳現在的發展速度,成爲政治中心委員也就是時間的問題,現在一口一個您的,高建彬也沒轍了。
俗話說得好,伸手不打笑臉人,兩人好歹也在嶺南共事一場,他也不想在繞圈子了,說道:“沈東華的事情的確讓我很被動,竟然在市委組織部的辦公室,聚衆毆打省委組織部和省紀檢委聯合派出的巡視組!陽西省任何一個處級以上的領導幹部都知道,派巡視組,這是我的意思,也是爲現在的工作做鋪墊,代表了我的意志。”
拿出煙來點了一支,高建彬繼續說道:“我初來乍到陽西省,破局的第一步至關重要,這關係到我能否在陽西省立足,你也是經歷過這種事情的,重要程度不用我多說。”
又說道:“馮光海書記和王鴻軒省長,對我到來後開展的工作其實不是很支持,我也知道馮書記和你們家關係很緊密,但這是事實,我頂着那麼大的壓力,藉着省委組織部長調離的機會,剛把局面扭轉過來,你侄子就給我來了這一出,這不但是對我的挑釁,也是對陽西省委的挑釁。”
沈新銳老老實實的在一邊坐着喝茶,他心裡清楚,高建彬這個人有一說一,從來不刻意的誇大事實,人都要換位思考,如果是自己的話,不把沈東華收拾到監獄裡不算完,這口氣能活活的憋死人!
等高建彬告一段落,他說道:“高書記,我能夠感受到您的心情,剛到嶺南的時候,我還不是一樣,趙東輝省長對我又何嘗支持過?說實話,換了我在您現在的職務,如果遇到這種事情,我絕對不會坐下來有這番談話的。”
接着說道:“但是我希望高書記還是能夠高擡貴手,繞過我侄子這一次,您處分他我贊同,他是很需要認真的反思,沈家也會對他嚴格管教的,只是能不能看在他還有大好的前程,本質也不太壞,給他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
看着高建彬沒有表態,沈新銳說道:“來的時候家父說了,如果這些事情都是東華自己做出來的,我二話不說就回京都,沈家沒有這樣的子弟!可高書記,您就念在他畢竟年輕氣盛,又是交友不慎,上了別人的圈套還不知道,放了他這一次吧,沈家只要求能保住他的公務員身份,別的都沒有什麼奢望。”
說到這裡,他有些自嘲的說道:“別看沈家第二代人不少,可第三代的男丁真是不多,能在官場發展的就更少了,我總要爲家父爲沈家留一點種子。我沈新銳從進入體制內,都是因爲家庭的事情開口求人,球的對象還都是您,這不能不說是一個諷刺,我很慚愧,真的,在您面前我羞於啓齒,但又不能不說,希望得到高書記的諒解,我也是個不稱職的國家幹部!”
高建彬能聽的出來這是沈新銳的心裡話,心裡也覺得好笑,和沈家的兩次衝突,第一次是沈新銳的女兒,第二次是他的侄子,這都是些什麼狗屁倒竈的爛事!當領導幹部不容易,當京都大家族的繼承人也不容易,沈新銳估計也是憋壞了,所以纔對着自己說了一番肺腑之言,從這點來說,他倒是值得一交。
高建彬淡淡的說道:“省紀檢委的工作組,把沈東華違紀的材料給我傳過來了,他被抓起來以後,認罪態度倒是還可以,沒有像他打完人的態度,就是死不認賬。新銳同志,我也要說你一句,你這樣活着累不累啊?”
然後說道:“沈東華的事情我大致瞭解了,還沒有陷入太深,違規提拔領導幹部,也不能全怪他一個人,市委組織部的部務會議,全都成了擺設聽他一個人的,這樣的現象纔是最可怕的,還有一羣唯恐天下不亂的幹部子弟煽風點火,說到底,沈東華還是被你們沈家自己害了,以前的事情我不想多說,他沒有你們這些當長輩的在後面撐腰,怎麼可能變成現在的囂張跋扈?”
沈新銳輕輕的點了點頭,他何嘗不知道京都大家族的弊端,資源太豐厚,人脈關係太強,這樣的情況容易讓家族子弟減少很多上升時期的阻力,可也會把人養成依賴性,甚至不知道畏懼這兩個字,這些話說的一點都沒有錯。
高建彬又說道:“鑑於沈東華並沒有貪污受賄的情節,平時也沒有暴力欺壓幹部羣衆的行爲,況且也是受到了他人的矇蔽,這次就留黨察看吧,至於他兼任的人事局長,撤職!原有的級別,降級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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