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杲帶兵出城,這一次是抱着不成功就退走的打算。
會寧城雖然仍然在建州女真人的手中,若不能擊退倭軍,便失去了再守下去的意義。
他所帶領的女真戰士,都是步下牽馬而行,後面的火銃兵則提着油桶。
除了工攻破倭軍的大營,王杲還還放火燒掉那些攻城的器械。
眼看着到了距離倭軍大營不過兩三百步的時候,便悄悄下了命令使手下女真戰士上馬。
猛的一聲叱吒!
數十名女真騎兵戰士上馬大喝前衝,他們手中都帶着大指粗細的繩套,剛一接近倭軍大營便揚手甩出。
繩套將修建大營圍牆的木樁套住,這些女真騎兵便立時策馬轉身,數十人人馬合一共同發力。
吱嗄聲中,不到三息的時間倭軍的大營圍牆便被拽倒,顯露出一個大豁口。
女真的騎兵歡呼一聲,便紛紛放開馬速抽刀在手,向着大營的豁口衝了過去。
王杲冷笑了一下,卻看出倭軍大營有些不對。那些營中的哨兵,居然連圍牆被拽倒也沒有動靜!
“都回來!”王杲心急大呼,可惜在隆隆的鐵蹄踐踏聲中,根本就沒有人能聽到他的呼叫聲。
隨着女真騎兵衝入倭軍大營,前面的騎兵也已經看出不對。只是再想停下來也不可能,身後還有無數的人正在往大營中擁擠,他們也不可能停下來。
隨着女真騎兵涌入倭軍大營當中,越來越多的人發現不同尋常之處。更有一些女真騎兵縱馬前往大營的各個營帳,戰刀揚起落下,將帷幕劃開。這些營帳之中,根本就是空無一人!
“我們中計了!大家退出去!”
有人喊也沒有用,此時在女真兵馬的外圍,不知何時已經出現了一隊隊的倭軍。
火銃轟鳴聲一排排的響起,就連後面的女真火銃兵,也被包圍在其中。
王杲懊惱不已,但是這個時候先要穩定下局面再說。
“火銃兵列隊還擊不要亂,騎兵都跟我來。大家從營中穿過去,從後面繞回來再戰!”王杲一馬當先,領着女真騎兵往倭軍大營的後面衝去。
但是當他剛剛跑出去沒有多遠,便忽然馬失前蹄,整個人都騰空而起摔向前方。
與王杲一樣的,還有數十名緊緊跟隨的親兵也同時前撲摔下馬去。
他們前方這些人一摔下馬,後面的騎兵不及停止,也紛紛撞上摔倒的馬匹滾成了一團。
這只是王杲這裡,其餘各處跟上來的騎兵們,也都有許多人不時的突然連人帶馬都摔倒在地。一時間呼號慘叫聲連串,隊伍瞬間大亂。
王杲顧不得身上疼痛,急忙掙扎起身,手一扶地面,便在昏暗中看摸到一條拇指粗的繩索。他急忙伸手一拉,便拉起了一串同樣的繩索起來。
他們這些人還當倭軍沒有防備,誰知道人家早就準備好了陷阱。心中大驚之下,王杲已經顧不得亂成其他,擡頭向四周看過去。
“不對,好重的燈油味道!”王杲大驚失色。
可惜他反應過來,也已經晚了。四周的天空中突然出現了不少火光,而後便如倦鳥投林一般落在營帳之上。
柴田勝家帶着火銃兵將女真人馬都圍在了假大營的前方,他看到後面的天空上出現了火箭,便笑了起來。
“此戰建功,主公或許會在朝鮮也給我一塊封地。到時讓最疼愛的小兒子來這裡襲封,也是個不錯的選擇。”柴田勝家心中盤算着。
火箭從空中落下,只是一瞬間便點燃了大營中的營帳,還有地面上潑了油的柴草等物。
王杲與他所帶領的騎兵們,頃刻間陷身於火海當中!
女真戰士雖然強悍,可是水火無情,這根本不是意志可以抵抗的。許多女真戰士亂衝亂撞,最後在雄雄火海之中毫無半點出路,最後慘叫聲都越來越小蜷曲着倒下。
一陣陣的焦臭味道與慘叫聲,從大營之中隨風飄向四周,這使得前面女真的火銃兵陣列也出現了騷動。這個結果是顯而易見的,騎兵們出事了!
此時王杲也還算幸運,他見機的早,領着數十名親兵先一步衝出了倭軍大營的後營。
回頭看向一片火海,王杲的牙齒都作響咬碎。
“果然沒讓我白等着,看來女真人中不缺乏強悍的勇士啊。”一個清朗的聲音道。
三面都有數十支火把被點燃,一排排的倭軍火銃兵從黑暗中出現。他們都舉着火銃,緊盯着王杲與他的親兵們。
王杲看到,正對着的自己的,是一個身着華麗誇張盔甲的年輕人。對方的盔翅翹的極高,似乎是爲了掩飾身量不高的問題。
“你便是織田信長?當真是奸猾無比。”王杲心中雖然絕望,卻也沒有抱有僥倖心理,反而變的坦然,“我王杲今日中了你們這些倭人的詭計,老子這條命便也交給你們了。費話不用多說,拿去便是。”
織田信長這時拿着柄摺扇,對着自己扇了兩下,頗有孔明火燒赤壁時的成就感。果然啊,三國演義雖是話本,卻也誠不我欺。
“王君,我此次興兵,並沒有與你們女真人做對的念頭。”織田信長手中摺扇一收,誠懇道:“如果不是你們女真的兵馬先對我的軍隊攻擊,咱們是不會鬧到今天這一步的。”
王杲嘿嘿笑道:“接下來,你是不是該說,讓我歸降於你,你可不計前嫌。只要我帶着女真一族與你一同攻打大明,將來甚至可能給我封王?這種騙人的鬼話,我勸你還是免了吧。直接殺了老子也別侮辱老子。”
織田信長面色一正道:“我確實是要說這些話,但是有一點你說錯了,我織田信長志在中原,那也要憑藉自己的力量去征服,可不會用你女真的鮮血去鋪路!你若肯降,我便許你帶着女真回會寧祖地。若是明軍敢於追究你們建州女真,我也可出面與明軍周旋。這樣,你總該相信了吧。”
聽到織田信長的話,王杲不由得微怔。
他沉吟了片刻,這才緩緩的對着織田信長躬身抱拳道:“若真能如此,我又與織田大人有何矛盾呢?只可惜,我們女真的這些戰士們,他們死的太冤了。”
織田信長點頭嘆息道:“人生五十年,如夢亦如幻。有生方有死,壯士何所憾。這是我東瀛的詩人所寫的一首和歌,如今便送與這些女真戰士吧。”
“有生方有死,壯士何所憾?”王杲仔細品味,忽然道:“一了百了,何必有所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