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如何抉擇。不知道他愛那個讓他苦苦等了八年的季悠然多些, 還是現在的茈承乾多些。不知道今後他還會不會想起季悠然，拿她們做比較。
不知道，太多的不知道, 卻又問不出口, 也沒勇氣和這個曾經狠狠傷過她心的男人重新開始。
惟有逃開。
“放手, 否則我就對你不客氣了。”
眼中的動搖已然淡去, 惟餘深如死水幽潭的漠然。雷憶微微失望, 可也不打算逼得太緊，免得小女人再次逃得無影無蹤。鬆開手，儼然適才只是一場玩笑, 恢復平日裡對人的疏遠有禮的微笑：“抱歉，我太想我逃家的老婆, 歸小姐生氣的樣子又很像那個壞脾氣的女人, 忍不住就多說了兩句, 你就當什麼都沒聽見好了。”
膽敢說她脾氣壞！還有，那場婚根本沒結成, 誰是你老婆！
承乾咬牙切齒地腹誹，別開眼，卻見四周紅光一片，暗暗哀嚎沈老爺子上回來片場噓寒問暖，已令衆人誤會她已是沈家媳婦的不二人選, 適才又被該殺千刀的廢妃摟摟抱抱, 估摸那些個死命咬紙巾的女人已在心裡將她茈家的祖宗十八代問候了個遍。不禁惱火地狠瞪了雷憶一眼, 火花四濺間, 一張如花似玉的面孔忽得出現在他們中間：“看來不用培養, 你們兩人的感情就已經很好了呵。”
適才光顧着和廢妃較勁，壓根沒注意他們其實站在妖男導演身邊, 上演一出廢妃求主回心轉意的煽情戲碼。承乾頓時赧紅了臉，憤憤低吼：“你哪雙眼睛看到我們感情好了？！”
拍攝以外的時間，向來不介意對這個劇組妖皇以下犯上，女親王怒目圓瞠，明顯是在幸災樂禍的印大導演則不介意火上澆油：“惱羞成怒就代表你對Ray的確很有意思，不錯不錯，看來愛情戲是沒問題了。”
“朽木不可雕！”
完全無法溝通，恨不能踹上一腳。可恨可恥的是，這個妖男到底還是劇組的皇帝，爲討生活的自己不得不屈居人下，忍辱負重。握緊拳，承乾轉而踹倒妖皇那張寒酸的塑料摺疊寶座，氣沖沖地大步走開。
“要開始拍下個鏡頭了，小萱你去哪兒吶？！”
“如廁！”
上個廁所也要彆扭地掰一通文雅文言的怪姑娘直接言明去向，果然被怒火衝昏了頭腦。印素兒撲哧笑出聲，待承乾走遠，轉而看向難得露出柔和笑意的男主角：“上我的戲，就是爲了追逃家的老婆？如果只是這樣的話，作爲導演的我可是很不高興的噢，雷雷。”
聽到最後那個臨時起意的暱稱，雷憶頓起雞皮疙瘩。可望着印大導演那張隱約危險氣息的燦爛笑臉，想了想，索性實話實說：“我不否認有這層意思。不過上印導的戲，也是走我自己的路的第一步。”
和小女人一起生活的時候，怕她不適應自己的藝人生活，曾有打算和中天經紀約滿後，徹底退出演藝界，帶老婆移民海外。可小女人去美國接受整形手術的期間，和隨行的李翻譯互通電郵，發覺自己的老婆似乎不怎麼喜歡國外的生活環境，加上ZERO的兄弟們是因爲他和悠然好不容易在一起，希望他們能幸福，才贊成解散樂隊，而不是真的想就此結束。所以適當地調整計劃，在約滿後自立門戶，“不用像以前那樣一年一張專輯，四處趕通告，沒時間做其他事情。上回和林華導演合作，也挺喜歡演戲的感覺，本就有打算遇到合適的劇本，就友情客串一把。”只不過以前收到的劇本大多很無聊，沒有他特別中意的故事，“說實話，這個倔書生也不是我喜歡的角色。”
比起普遍中規中矩的男主角，他更想在另類的影視劇裡演奇怪的配角，“比如沈先生的那個角色，我就很喜歡。”不過沈清是印素兒的御用配角，地位動搖不得，惟有退而求其次，出演那個性格耿直並不算特別出彩的男一號。
“而且你也想看小萱能演出什麼樣的薔薇姬來，對吧？”
面對印大導演依舊燦爛的笑容，雷憶揚高脣角，“的確很期待。”
雖說接演這部戲的動機不純，可真正開拍後，反而開始期待每一次的對手戲，那個小女人會和他擦出怎樣的火花來：“也許她是天生的演員。”即使時常說錯臺詞，可導演喊了action後，她便會迅速進入角色，儼然劇本里的那個薔薇姬，“完全沒有違和感，好象就是那個時代的人。”
薔薇姬的我行我素、張揚率性，也好似她曾經說過的前世那個作爲一國親王的自己，“就算我再怎麼學習古代禮儀，揣摩角色，也做不到她那種十成十的感覺。”這也是他越發相信那個荒唐真相的原由，“所以我才做那種無聊的小動作。”
說來更加荒唐。他竟有些害怕穿上古裝的她會像銀花時常看的無聊穿越所寫的那樣，一不留神，便穿回原先那個時代。所以有時在拍攝中途，忍不住做些逾矩的動作，將入戲太深的小女人拉回現實，“大概我的神經也不正常了。”
思及此，雷憶自嘲一笑。印素兒則以爲這位大牌主演是因演技不如逃妻，像個賭氣的小孩，故意戲耍承乾，搖頭輕拍雷憶的肩：“我只關心自己拍出來的東西夠不夠完美。別太過分，否則就算是你Ray，我也照炒不誤。”
雖有些意外沈家少東推薦的這位女新人和這位紅遍亞洲的搖滾天王是這樣的關係，可只要不影響到電視劇的拍攝進度，這對鬧彆扭的小夫妻打情罵俏，自己睜隻眼閉隻眼便好，“拍完後，就把她領回家，別再出來嚇人了。”
如不是遇上他這個心靈亦美的好導演，這個時常說些沒頭沒腦的胡話的怪姑娘壓根不可能在娛樂圈立足。無視雷憶的古怪眼神，美人導演慵慵撥了下長髮，“Ray與《薔薇姬》新人女主演墜入愛河，即要步入禮堂——這條新聞也夠那些記者寫上十天半個月，省筆宣傳費用，不錯不錯。”
估摸這纔是狐狸導演願意睜隻眼閉隻眼的真正原由。
雷憶慨然一笑，真心佩服起這個算盤打得叮噹響的精明導演。可感知到近旁投來的一道意味深長的審視目光，即便斂去笑意，淡淡看向監視器後始終沉默不語的另個男子。
“印導。”
“啥事？”
雖是向美人導演發問，可雷憶的目光始終不離那個眼神諱深的男子：“之後那場戲的尺度就不能請劉編劇修改一下嗎？”回想看了不下十回的那頁劇本，邃眸漸升一抹冷色，“您也知道，您挑中的這個女新人可是怕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