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着官服的大夫低低議論,見到蕭宇過來,都停了聲,對着蕭宇躬身道:“見過六殿下。”
蕭宇有些不耐煩擺擺手道:“好了好了,免了。你們討論如何?”
其中一人看了另幾人,大概是官位最高的,最終還是無奈拱手道:“六殿下,我們已經盡力……”
蕭宇聽了這話就已經皺緊了眉頭,道:“好了,我不想聽什麼盡力不盡力的話,我只問父皇如今如何?”
那人結結巴巴道:“皇上,皇上的情況……”那人伸手抹了抹額頭的汗,還是沒能說下去。
蕭宇煩躁不已,揮揮手讓他們退下,就想要入內,卻遲疑了一下,轉身對藍喬道:“我們還是等等貞大夫和吳右院判。”
藍喬喜道:“師傅就要過來了麼?這感情好。”再看蕭宇神色不妙,急忙收斂了微笑,只嚴肅等待。
等待間就見到一人錦衣華服從適才藍喬過來的地方轉進來,正是蕭逸訓。頭上抹額金冠,莽紋錦繡,腰間佩帶着一塊晶瑩玉潤的玉佩。整個人比之以前的溫潤多了幾分威嚴,有種看不見的壓力從他身上散發出來。
蕭宇聽到腳步聲,擡頭見了,迎上去道:“大哥,你來了。”再看時,身後還跟着三皇子蕭弘思、四皇子蕭尹昭和五皇子蕭守辰,蕭宇一一見過。
那幾個御醫彎着腰不敢擡頭,口中道:“見過太子、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
藍喬也跟在他們身後見禮。
才見禮完畢,就見到太子轉身對後面道:“貞大夫,今日還有勞了”就見到一個六十上下的老人從四皇子身後轉出來,正是貞大夫,身後還跟着吳雨。
藍喬大喜,顧不得幾人,急忙上前道:“師傅,您過來了。”倒頭就拜。
貞大夫聽到藍喬的聲音,如今年齡大了,身子沒有以前硬朗,眼力勁兒差了不少,一時間還沒看清來人,只聽到這聲音,一個淡綠衣衫女子拜倒在自己面前,知道是藍喬,心中也很高興,急忙彎腰去扶,口中道:“喬兒,快些起來。”
一雙皮膚髮皺的手握住了藍喬的雙臂,有力的託着藍喬起身,這雙手的主人曾經在她最艱難的時候給與她無限力量,那是知識的力量。感受着久違的師生溫情,擡眼看貞大夫,他又老了不少,臉上竟然多了一些淡淡斑點,她知道這叫做老人斑。鼻子一酸,藍喬就有些想要落淚,好在理智告訴她如今是什麼場合,只忍回了眼淚,笑道:“師傅,今日我們師徒又能一起診病。”
吳雨在身後也頗有所感,道:“師傅,小師妹,今日就讓我們盡全力,相信一定會有所獲。”
藍喬知道吳雨說出這話,一定對今日的事情也有些忌憚,也跟着道:“嗯,盡全力。相信今日太子殿下一定會明瞭我們的真誠。”
蕭逸訓道:“這點你們放心,本王都不是昏聵之人,只要你們盡了全力,結果如何本王和諸位弟弟都不會胡亂怪責他人。”
“既然有太子殿下這話,我們自當拼盡全力。”藍喬道。
“那誰知道你們有沒有盡力?”一聲陰陽怪氣的聲音從後面傳來。二皇子入內。原本身材高大、眉目俊朗的華服少年,一年不見,更顯英偉,可是眉宇間的瀟灑得意卻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卻有稍許陰沉。
藍喬等人還沒有回答,蕭宇就已經皺眉道:“二哥此話何意?”
蕭仲軒冷笑道:“這三人都是大哥之人,我怎知他們有沒有盡力,說不準有些人就望着父皇快些兒病了。”
蕭逸訓溫煦的臉上已經佈滿寒霜,冷冷道:“二弟此話有欠考慮,不要壞了兄弟親情,徒讓外人看了笑話。”
蕭仲軒眼神利刃一般掃過藍喬幾人以及另外幾位御醫,傲然道:“這有何難,這些外人拉去砍了就是。”
藍喬心中惱恨,簡直就想要給他一巴掌,就見到貞大夫和吳雨兩人還算鎮定自若,另外的幾位御醫已經腿腳發軟。
蕭逸訓笑道:“如今父皇的病還要靠這幾人,砍了可真就是有人不想父皇好了。”
蕭仲軒冷哼一聲道:“既然如此,我就讓他們診治,治不好再治罪”
藍喬已經忍不住冷冷道:“二皇子此言差矣,生死由命,富貴在天,就算是天潢貴胄也免不了一死,如若藍喬等人能夠救治所有人,那就是神仙轉世。如果我是天神轉世,二皇子今日哪裡還能說出這等話來。”
蕭仲軒顯然沒想到藍喬會頂撞他,不由怒道:“你好大的膽子,竟敢頂撞於我。來人,給我……”
蕭宇已經冷道:“看來有人真不想父皇的病好轉,大哥,您說這如何是好?”
蕭逸訓皺眉道:“好了好了,二弟六弟你們都消停點了,吵到父皇還以爲我們兄弟不齊心,徒然讓父皇擔心。”
蕭仲軒聽了這話,才哼了聲,不再出聲。
其間整個過程,三皇子、四皇子都是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果然端得好涵養。五皇子蕭守辰就顯然有些雲裡霧裡模樣,似乎聽都聽不懂幾人的爭鋒相對——看來要麼是白癡要麼是天才。
蕭逸訓已經轉身對貞大夫道:“兩年前有勞貞大夫,如今又要再次勞煩您。”
貞大夫一擺手道:“太子殿下禮賢下士,皇上也仁政愛民,作爲瑞華國民,作爲一名大夫,救死扶傷乃分內之事。”
蕭逸訓點頭道:“既然如此,我們就無謂浪費時間,現在進去看看。”
“是”幾人應道。
蕭逸訓已經上前,進了內室。
藍喬等人跟隨進去,數個宮女站在內室,長裙高髻,垂首而立,見到蕭逸訓等人,俱都半膝下跪行禮道:“見過太子和諸位皇子。”
蕭逸訓哪裡看這些人,目光已經轉過一層垂幔之後,隱約可見一張花梨木大牀,裡面躺着一個人影。
獸首香爐散發嫋嫋薰香,這薰香清幽自然,好似薰衣草一般凝神靜氣,讓人的心漸漸沉靜。屋內兩側高腳凳上面的擺放着古董花瓶。
藍喬緊隨貞大夫身後,雖然對這華麗屋宇有些好奇,但是對病人疾病的重視讓她忽視了眼前的金碧輝煌。
貞大夫入了垂幔之後,垂幔後兩個太監垂首而立,掀開垂幔,恭敬讓大家進入。
藍喬這纔看清楚眼前的大牀,一層銷金帳覆着,裡面的人影若隱若現。架子牀上面雕刻着蟠龍覆雨,鸞鳳和鳴,就算遠遠看着,都看得到雕工細緻,秋毫畢現。
蕭逸訓頓下了腳步,裡面的人已經察覺到了外面的動靜,微弱的聲音道:“可是皇兒?”
蕭逸訓忙道:“父皇,兒臣同諸位皇弟過來看望您了。”
皇帝猛咳幾聲,道:“如此甚好,我也甚爲想念幾位皇兒。”說完似乎想要起來。蕭逸訓一使眼色,先前那兩個撩開垂幔的太監已經快步過去掀起了錦繡蚊帳,扶起蕭萬明。
藍喬不小心看到了這一幕,不禁有些吃驚,看來這皇宮,已經在蕭逸訓控制之下,這蕭仲軒先前還和蕭逸訓頂撞,簡直是不要命了。難道他就真的認命?藍喬有些好奇,如果不認命,這皇宮已經被蕭逸訓控制,他該如何扭轉殘局?
蕭萬明坐直了身子,看了看身前幾人,六個皇兒除開還有兩個只有兩三歲的奶娃兒和幾位公主沒過來,其他孩兒都在此了。
目光掃過幾人,在蕭宇身上多停留了一陣,幾個孩子中,這是最虧欠的一個,十二年前,那時候他繼位才六年,本來天下已定,正是躊躇滿志之時,自己的兄弟卻謀逆,逼宮到了這紫禁殿中,他本帶着幾位皇子祭天,皇后於宮中修養,剛出生的蕭宇才一個月大,小小的呆在搖籃中,他到現在一回想起來都是蕭宇笑眯眯舞動的小胖手。
皇后自盡,蕭宇失蹤,傾盡全力去尋找,卻在最後關頭聽聞被人摔在了地上,只留下一個破碎的身影。之後好在鎮南王出兵,謀逆得以平定,他一怒之下殺了皇弟全家,那個時候鎮南王還只是鎮南侯,封了鎮南侯爲鎮南王,並賜予蕭姓,着令厚葬蕭宇,他當時只敢瞥了一眼,就再也難忘那血肉模糊的一團。卻不曾想世事難料,鎮南王罔顧皇恩,赴了他皇弟的老路,又不料得了個最好的消息,柳暗花明又一村,蕭宇竟然沒有死。
才認回蕭宇,卻疑心明貴妃與十二年前謀反一案有些千絲萬縷的聯繫,他擔心蕭宇的安全,卻只肯認了義子。
蕭萬明低了頭咳嗽起來,一旁的太監急忙端了翠玉盤子,上面擺放一方帕子,蕭萬明伸手拿過,捂着了嘴,再攤開的時候就已經染紅了帕子。
藍喬只看得有些心驚膽戰,這蕭萬明只怕難有幾月壽命了。
下面的幾人神色難料,蕭逸訓等人都是一臉擔心之色,藍喬只偷偷看了他們一眼,哪裡看得出來這些演技高超的人誰真誰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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