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亮,雞叫聲響,每當這樣的時候,總讓藍喬心情萬分寧靜,昨晚上沒睡好,藍喬一會兒夢見尹書受了重傷,一會兒又夢見蕭宇被漠國人捉了,所以當第一遍雞叫的時候,藍喬就驚醒過來。
外面有喧鬧聲,隱隱約約,似乎就在虎子家附近。
藍喬翻了個身,被子矇住了耳朵,把聲音隔絕開去。
片刻後,聽見隔壁開門聲,虎子娘出了門,又不知道過了多久,藍喬醒來,伸了個懶腰,才發現今天遲了。
趕緊起身,看向門邊,蕭宇已經不見,門半掩着,藍喬攏了攏頭髮,把衣衫拉直,晚上不方便,都是和衣而睡,拉開門,就見到虎子娘站在院中正和一個女人說着什麼,那女人三四十模樣。
“那個楊大夫說了一服包好的,昨晚上九斤的額頭膿包還是沒下去,直疼得嗷嗷直叫,今兒一大早,九斤嫂就帶着人去尋楊大夫,要討個公道。”虎子娘道。
“難怪,我說怎麼天兒還沒亮,就吵吵嚷嚷的。”另一女人道。
“這楊大夫真是作孽哦,爲了點錢什麼都做得出!”
“就是,就是,九斤嫂也太不湊巧了。竟然就遇到了莫大夫出門,唉……”
兩人邊說邊嘆息,虎子娘顯然是個熱心腸,早就忘記了昨晚上的齟齬。
看到藍喬出門,笑道:“你起了,你弟弟一早就和虎子過去採蒲公英了。讓我告訴你知道。”
藍喬“哦”了聲,笑着走過來。
那女人見了道:“喲,你怎麼在家裡藏了個漂亮小姐。你家虎子還這麼小……”
“辛嫂子別瞎說,這是我家遠方親戚。父母雙亡,要去北邊尋親。路過我這兒,就在這兒住幾日。”虎子娘趕緊道。
辛嫂子一打自己嘴巴,道:“瞧我這張嘴,真該打。你們聊,我先去高粱地裡看看。”
“辛嫂子慢走。”虎子娘道了聲,就轉頭看藍喬道,“那楊大夫啊,哪是有什麼奇方,不知道從哪裡找來唬人的。我今兒早上過去,九斤嫂還說,這方子是京城一個什麼郡主的方子。郡主,郡主會有什麼好方子,難道郡主還會做大夫去了麼?”
藍喬臉上的笑容僵住了,郡主的方子?難不成是她的?
京城中沒聽過其他的郡主會看病啊,難道這人拿着她的方子招搖撞騙?
想到這裡,藍喬有些咬牙切齒,她一向重視聲名。努力給人看病,希望可以救助他人。可今日這個楊大夫,不單單收人重金招搖撞騙,還敢假借她的名聲。把病人不當人,真是,忒可惡了!
藍喬生出了即刻把那楊大夫捉到眼前。狠狠鞭笞一頓的念頭。
想到如今還在逃難中,也就只好暫且忍下這口氣。
一會兒功夫九斤嫂就帶着九斤回來了。只怒氣衝衝,原來那楊大夫也玩起了失蹤。鎮上也就這兩個大夫,心裡又着急,九斤額頭的膿包疼得他直叫喚。
藍喬聽了八卦虎子孃的話,沉默中。
虎子娘說完了,只偷眼看藍喬,藍喬明白她的意思,擡頭笑了笑,道:“走吧,帶我過去看看。”
虎子娘大喜,即刻在前面帶路,出了籬笆,往大山的反方向而去。
過了兩戶人家,藍喬見到了一戶磚瓦房子,比虎子家大而且新。
虎子娘趕緊喊道:“九斤嫂,我帶了我家親戚過來,她會點醫術,看能幫上忙啵?”
一個薄嘴脣的女人出了門來,神色有些焦灼,看見是虎子娘,倒也沒有說什麼,只把目光一轉,看見藍喬愣了愣,道:“一個姑娘家的,也懂得醫術麼?”
虎子娘笑道:“你可別小看了她,從小她就愛看書,對醫藥什麼的也頗感興趣,讓她看看,總比我們這些大字不識,只急得團團轉的人要好。”
九斤嫂聽了這話,覺得有道理,嘴裡卻只道:“那你就進來看看,我醜話可說在前頭,要是你看了不好,我家九斤更加疼得厲害了,我可對你不客氣。”
藍喬正要前邁的步子停了下來,聽得裡面一個男孩大聲嚷嚷:“娘啊,疼死了,是誰啊,是大夫嗎?讓他進來看看……哎喲,要讓我抓住那個姓楊的,我一定打斷他的狗腿!這大夫要是也看不好我,我一定不讓他好過!”
藍喬看看虎子娘,虎子娘正尷尬看向藍喬,她是好意,沒想到她還是低估了九斤嫂的人品。
藍喬對虎子娘道:“嬸子,我只粗淺看過一點醫書,只怕會耽誤了九斤,還是去縣城看看吧。”
虎子娘正自懊惱,聽了這麼一說,趕緊道:“好啊,好啊,我也怕你萬一治不好的,誤了人就麻煩了,還是別耽誤九斤的好。哈哈,九斤嫂,真不好意思,打擾你了啊!我這就帶着她回去。”
藍喬懶洋洋看也不看九斤嫂,轉身就往來路而去,九斤嫂氣哼哼道:“你們這是消遣我了麼?”一轉身,腳步跺跺跺的響。
藍喬等她進了屋,聽着裡面傳來的嚎叫聲,還有九斤嫂罵罵咧咧的聲音,不由一臉無可奈何看向虎子娘。
虎子娘就算是慣做這些吃力不討好的事情,此時在藍喬面前也失了面子,只氣哼哼道:“就讓他疼吧,這麼厲害,自個兒去城裡找大夫看去。”
縣城如今因爲戰事緊張,軍隊駐紮在此,人們是能跑就跑了,哪裡還有人往裡面趕的。
虎子娘下定決心道:“哼,今次她不來求我,我可不會讓你去給他看。”
藍喬笑了笑,道:“嬸子,您就這麼相信我會治好麼?”
虎子娘道:“怎麼不會?”那日她可記得清清楚楚,藍喬胸有成竹的模樣,她做人雖然冒冒失失。但是看人卻一向準得很。
藍喬笑了笑,不再接口。只同虎子娘回了家中,看見虎子和蕭宇已經回來。摘了滿籃子的蒲公英全草,又按照藍喬教的法子,用筲箕平攤放好了,用水洗盡,再放在太陽底下曬。
蕭宇的傷口開始結痂,周圍癢癢得很,總是想抓撓,藍喬總是接二連三的提醒,蕭宇就忍着忍着。腿腳繃得緊緊的。
到了下午的時候,九斤嫂過來了,果然是求藍喬過去看看的。
縣城裡面混亂,拉車的人都不敢去,九斤他爹也有些害怕。能去的人都要收大價錢,九斤嫂找來找去沒辦法,前次花費了五兩銀子,這次去縣城還得花不少錢,她家中雖然富裕些。卻只是相對村裡其他人而言,彼時家中能有十兩銀子都了不起了。最怕到了縣城那大夫又得獅子大開口,帶不夠錢還是不能診治。要是萬一一個不小心趕上了漠國?軍隊來襲,就會把命都給搭上。
這樣一想。纔想起了先前趕走的藍喬,這才急匆匆趕過來。虎子娘說了飽讀醫書,說不準真的可以呢?
“我說。這是誰啊,竟然大駕光臨寒舍?”虎子娘也吊起了嗓子道。
藍喬正和虎子等人在清理蒲公英。聽了這話,也不擡頭。只輕輕笑了笑。
九斤嫂訕訕道:“虎子娘,你看都是我不好,先前說話太沖了些了,您大人?大量,不和我一般計較。就讓這姑娘給九斤看看去吧!”
虎子娘本來滿肚子氣兒,還沒處發作,聽了這話,頓時那氣兒就散了,目光投向藍喬。
藍喬早就知道虎子娘心軟得很,不過她作爲大夫,見死不救那也不應該,但要讓她現在就這樣沒點骨氣跑去,她也是不願意的。
不等她開口,蕭宇已經擡起頭,似笑非笑看着九斤嫂道:“您看,我姐不過看過幾本醫書,勉強識得幾個字兒,要是去給你家九斤看了,萬一有個什麼閃失,那我們可擔當不起。”
九斤嫂一看是個高大俊朗的少年,趕緊道:“你就是這位姑娘的弟弟啊!無妨事,無妨事。你只要去看看就好,有個什麼我們自己承擔。”
藍喬冷冷道:“口說無憑,我怎麼知道你等會兒會不會反悔,要是萬一不好,把事兒賴到了我身上,我可不願無端端背了這個黑鍋。”
九斤嫂聽了什麼萬一有個什麼閃失,萬一不好之類的話,眉眼直跳,真想就這樣甩手而去,想到寶貝兒子還在受苦,什麼方法那都得試試,只好壓住火氣,道:“我大字兒不識,你總不能讓我寫個什麼的,我可沒有這樣的本事。”
藍喬道:“沒關係,只要你去尋幾個鄉人過來,這證據我來寫,你在上面畫個押。寫了我就給你家九斤看病,如若不然,你還是去找別人家去。”
九斤嫂一聽,這個要求也不算離譜,點頭道:“那你現在快些寫,我馬上就去叫人。”
快步離開,藍喬想了想要寫什麼話,突然愣住了,她沒有紙筆,虎子家中貌似也沒有人識字吧!
“大嬸,你家中可有紙筆?”藍喬問道。
虎子娘目瞪口呆道:“喬兒,我正想要提醒你,我們家祖祖輩輩大字不識,哪裡有筆墨紙硯這些東西。”
藍喬嘴角抖了抖,回了房中,拿出了蕭宇換下的衣服,撕了一塊下來,想必九斤嫂家中條件好些,一定養了雞鴨鵝,等會兒放點血出來就好,真是的,救個人還這麼煩啊!但是小鬼難防,九斤嫂不是個好說話的人,她可不願意最後給那蒙古大夫背什麼黑鍋。
九斤嫂尋了人過來,藍喬蕭宇跟去了她家中,只道:“你家中可養了雞?”
九斤嫂不明白,讓人綁了一隻過來,藍喬扔了給她一點碎銀子,道:“這隻雞我買下了,你現在就給我宰了,我要它的血。”
九斤嫂一看這銀子,賣兩隻都綽綽有餘,趕緊接過來,心中犯嘀咕,難不成這小丫頭家中還是個有錢的。想到了那五兩銀子就肉痛,九斤嫂看了藍喬,眼珠子開始咕嚕嚕轉。
蕭宇冷哼一聲,九斤嫂一看這少年橫眉怒目,頓時不敢多想。
村裡連個教書先生都沒有,藍喬也是逼不得已。有心讓她出出血,用雞血寫了合約,如果治不好,藍喬沒有責任,治好了,得付一兩銀子費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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