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竹林

月明星稀,陣風吹動,藍喬卻沒有什麼睡意。趙姨娘的手段,宋夫人的失利,她的傷心難過,宋轍昂的抗拒,這讓藍喬心內好似被壓了什麼一般,有點鬱悶。宋夫人的事情暫時只能這樣了,畢竟周圍都是趙姨娘和宋夫人的人,各執一詞,互不相讓。而趙姨娘流產是真,自然理兒就到了趙姨娘這邊。

好在也只是禁閉半年罷了,修身養性的最好時機!藍喬不確定這個懲罰是輕還是重,反正在她看來,這是不痛不癢。

再想到今日治療小孩的事情,她心中又感覺平靜下來,再世一回,要做個什麼樣的人才不負重來這一遭?好似趙姨娘一般爲着恩寵心狠手辣,好似宋夫人一般依着男人卻陷入囹圄?

藍喬披了件褙子,出了門,隨意在客房院中游蕩。

雲蔽月,陣風過,纔有淡淡清輝泄落中庭。藍喬昂起頭望着天邊,默然想着心事。

庭中雜樹衆多,這邊客房已經靠近宋府邊緣,再過去一點就是一小片竹林,藍喬不自覺出了院門。

竹林中寂寥而清遠,凝望黑夜中顯得深邃的竹林,藍喬往院門外大門輕輕一靠,慢慢品嚐寂寞的滋味。一個人來的異界……

寂寞是一種清福,這樣的夜晚,往事很容易敲門。弟弟不知道怎麼樣了?藍喬擡頭望月,努力回想弟弟的形象,有時候她很驚恐,因爲這幾年過去了,弟弟的形象在腦海中竟然漸漸模糊,那眉毛、眼睛,想着想着竟然成了藍宇的模樣。

藍喬努力驅除藍宇的影響,閉了眼,對着月亮默默祈禱:弟,你要好好的,給我找個弟媳婦,要溫柔的哦!讓她代我,來照顧你!

而她,也會好好的!她,還有藍宇!

回頭望望藍宇的房間,藍喬的目光溫柔似水。

有了他,她纔有了歸屬!

姐弟兩人,一定會越過越好!靠着自己,前途就是光明!

藍喬嘴角微微勾起,一瞬間對未來充滿了信心。

暫放下心中所思,轉回頭進門,關門瞬間,藍喬手一抖,她見着一個人影在不遠處的竹林一閃而沒。

這人,有點似宋老爺!

不,怎麼會是宋老爺!他一臉威嚴道貌岸然的樣子是做賊的麼?再說,這麼晚了,要鑽也該是往趙姨娘的被窩裡鑽!

再看那黑漆漆的竹林,一瞬間覺得那兒好似有一隻猛獸,正張着血盆大嘴,等着送上門的食物。

藍喬打了個寒戰,還是快快退了回去。

還是學醫的!沒膽。藍喬唾棄了下自己。當年學醫的時候,還解剖過……醫者若然看不透生死,那就不是一個好醫者。藍喬抱緊雙臂,天人交戰。

去?不去?

不去?去?

……

她疑心自己看花了眼,告戒自己:好奇心害死貓……

雙腳卻已經不自覺的往竹林方向而去,而且她發現自己這個身子還很有做賊的潛質,靜悄悄地行路,沒有一絲聲響。不單單如此,學醫的常識已經讓她不自覺就摒住了呼吸,然後還採用了最不容易被人發現的呼吸方式。

等到她冷汗涔涔地回過神來,已經發現自己早就站在了竹林中,而且還好似壁虎一般的緊貼在一叢竹子之後,安全性能非常高。

也許,回去後她該考慮下改行,做小偷這一門非常有潛力的職業!

“我這裡還能支撐一段時間。”

“你要快速找到那樣東西!”

……

宋老爺也不知道和誰說着什麼,藍喬看不到人影,只聽到這兩句話說完,有樹葉沙沙作響,片刻後就安靜下來。

藍喬大氣也不敢出,她聽到宋老爺已經往這邊行過來。她也不敢睜開眼,只貼着竹林不出聲,她知道每個人都有第六感,如果盯着人看會讓人有感覺,所以除了耳朵,她把自己想象成了一根竹子。

沙沙沙,是竹林的風聲,沙沙沙,是宋老爺的腳步聲,沙沙沙,是樹葉的律動。

“……委屈了你……”宋老爺的嘆息聲很小,但是在這寂靜中卻傳得很遠。

藍喬感覺到宋老爺離她已經在危險範圍以外,這才悄悄睜開眼,往那灰色的人影看去。灰色的人影手中有一串雪白的東西,藍喬看不分明,卻又覺得很像是宋夫人隨身攜帶的白玉造就的佛珠。

等到宋老爺不見了人影,藍喬才慢慢地放鬆,發現四肢僵硬不能動彈,只在竹林中捶了半響才一瘸一拐緩緩離開。

回到客房院落,藍喬關了門,趕緊縮進了被窩,把整個人都埋了進去,半響之後才伸出腦袋左右張望,確定沒有人跟着,這才拍拍胸口,舒了口氣。

宋老爺有秘密,宋老爺不同尋常,宋老爺……藍喬突然之間想起了宋老爺對宋夫人的態度,他可以爲了宋轍昂把所有的姨娘都送走,足可以看出他對這個兒子的看重。兩年多以前,宋老爺宋夫人之間雖貌似有點齟齬,但宋老爺也還不失爲一個好丈夫。

當然這只是藍喬看到的表象,真實情況也只有當事人才知道。

這納妾一事出於突然,若然趙姨娘是一個經天緯地奇女子,把宋老爺迷得神魂顛倒,那也罷了。可惜的是趙姨娘造作而跋扈,長得不錯,卻無氣質。宋老爺四十歲了,什麼樣的女人沒見過,會爲了這樣的女人失魂落魄?聽丫鬟私底下議論,以前的姨娘中有好幾個都比趙姨娘貌美嬌媚,宋老爺不也毫不憐惜送走?

思來想去,藍喬的心思就放到了那串佛珠之上,若然宋夫人的佛珠不見了,那麼就說明宋老爺寵信趙姨娘一定是有難言之隱。

這樣一想,藍喬就更睡不着了,她被自己對宋老爺的猜測激動不已,她希望宋老爺是有苦衷的,宋老爺其實還是愛着宋夫人,宋老爺不過是在做戲,這樣那個可憐的女人就還是有幸福可言。

第二天藍喬一反常態沒有早早去妙手堂,卻一溜煙跑去宋夫人的住處。

宋夫人還未起牀,青梅做了個“噓”的手勢,藍喬急忙捂住嘴。

“夫人半夜也不曾睡着,天亮才睡熟!你有什麼事情麼?”青梅壓低聲音道。

“哦,我,我昨晚上一直心神不寧,所以今日想來借姑母的佛珠來摸摸,定定神!”藍喬吞吞吐吐道。

青梅略略有點狐疑,不過看到藍喬臉上的黑眼圈,勉強相信,說了聲:“你等着!”

轉頭入了裡屋,用托盤小心翼翼捧了佛珠出來,藍喬一看這佛珠,果然很像,粒粒都是羊脂白玉,瑩白光滑,但是她也不能確認是不是宋老爺手中那串。

藍喬摸了摸,入手好似凝脂一般,還帶着淡淡的體溫。

“這,難道姑母昨日抱着它睡着不成?”藍喬奇道。

青梅嘆口氣點點頭,問道:“侄小姐,可行了麼?夫人昨夜唸了半夜佛經,才和衣睡下,這佛珠也沒有褪去。”

那就不是這一串了!藍喬微微失望,算了,算了,這宋老爺什麼難言之隱也是自己猜測,自己一廂情願的希望他們能夠好罷了!男人變了心就變了心,哪裡需要找什麼理由!

藍喬撇撇嘴,還是回去妙手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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