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夾雜着雨水淅淅瀝瀝地降落在大地上的每一個角落,身着黑衣的上官籣楓盯着一顆水珠從墓碑上滑落,任由衣物漸漸潮溼。過了不久,一把傘從身後遮住她頭頂上的一片天,將冰冷的雪雨阻隔在外,她身上的黑衣卻已然溼了大半。
“我現在想一個人待會兒,”上官籣楓頭也不回地開口,“華瑾,先回去好嗎?”
背後的人卻並不做聲,只是撐着傘靜靜立在那裡,似乎在等着什麼。這使上官籣楓感到奇怪,若是平時,依樑華瑾的個性必是未見其人先聞其聲,現在怎麼會如此安靜。
正在她疑惑之際,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在好奇心的驅使下轉頭循聲望去,只見樑華瑾撐着傘,三步並作兩步地跑上墓園裡的階梯,肩部的衣服早已溼透了一片。
上官籣楓疑惑地轉過頭,入眼便是正撐着褐色傘柄的湯姆嘴角略略彎起的戲謔弧度,上官籣楓快速反應過來,後退一步對他露出歉意的微笑,“真對不起,剛纔我以爲是華瑾。”
湯姆並不回答,拉過她的手將傘塞進去,含笑對兩人分別點點頭,轉身便往反方向走去。
“布萊克,你的傘!”上官籣楓對着那逐漸沒入雨簾的背影叫了一聲,對方只是擺擺手,便頭也不回地消失在綿綿細雨中。
“在想什麼?”直到樑華瑾在她眼前晃着手問出這句話,上官籣楓才從那似乎充滿哀傷和無奈的身影中回過神來。
自己爲什麼對才認識幾天的湯姆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呢?
擡頭對上他的眼,略微思索之後,上官籣楓決定向男友說出心裡的疑惑,“華瑾,你覺得湯姆·布萊克這個人怎麼樣?”
樑華瑾不答,在雨雪落地的滴答聲中,似乎有一絲微不可聞的冷哼撞擊了她的耳膜,來不及搜尋聲源,背後傳來沉穩的腳步聲,隨着他在身邊站定,上官籣楓輕握在手的傘柄一瞬間被替換,另一把紫色的雨傘遮擋在兩人頭上撐起一片隱約可以看到陰暗天空的薄膜。
“如果一定要說的話,我認爲湯姆·布萊克不是黑色的,而是紫色——深得發黑的紫色。”
幽幽嘆了口氣,上官籣楓轉過身重新將目光投向石碑,緩緩開口道:“你最近怎麼變得沉默寡言了?”
“籣楓……”咬了咬下脣之後,他卻只是輕輕喚她,似乎有些想說的話出不了口。
見狀,上官籣楓擔心地皺起眉,詢問道:“你仍舊很在意湯姆的事嗎?還是有其它的事讓你放心不下?”
吐了口氣,樑華瑾轉頭回望着她,兩人靜靜對視了片刻後,面露微笑的他擡手蹭了蹭鼻子道:“我怎麼會有事,倒是籣楓你,這幾天都出黑眼圈了,要……”話說到一半,他眼前的景物突然間天旋地轉,最後只看到上官籣楓瞬間慘白的臉孔。那一聲焦急的呼喊之後,他的世界便歸於黑暗與寂靜。
“叔叔小心!”旁邊的卡車將這輛甲殼蟲擠得撞上了路欄,窗外摩擦而出的火星使得坐在副駕駛位的男孩惶恐不安起來,駕駛座上的司機猛拍方向盤,喇叭鳴響的聲音在深夜的公路上顯得格外刺耳——隨着鐵欄杆斷裂的嘎吱聲,兩臺車相繼從公路上飛了出去。
受到驚嚇的男孩緊緊閉上了雙眼,隨着車子降落而下墜的身體這時被一雙強有力的大手推出了車門——
“爸!”隨着驚叫出口,樑華瑾猛地張開雙眼,原本躺在他額上的溼毛巾由於震動滑落。擡手扶上頭部,深呼吸幾次之後眼前的事物終於漸漸清晰了——簡單粉刷的牆壁旁立着一些白色櫃子,透過玻璃可以分辨出裡面存放的是藥物和一些書籍文件,白色的掛簾將自己所趟的牀鋪分隔成一個獨立的房間。牀畔的木椅上,上官籣楓靜靜靠在椅背上酣睡,柔和的月光從她背後的窗子灑進房間。
目光觸及到那睡臉的一瞬,他似乎心裡有什麼東西落下般鬆了口氣,但剛剛放下的心卻因她糾結的眉目再次被提起,顧不上自己還有些頭暈的他連忙赤着腳走到窗邊,擡手想拉上微開的窗,卻不經意拉動了被褥。被子滑落的沙沙聲在安靜的房間中顯得尤爲響亮,靠坐在木椅上的上官籣楓本就睡得不沉,聲音一出,她便揉着酸澀的眼睛轉向牀鋪,一聲輕喃隨之溢出了口:“華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