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若寧與九姑五人將詩會之事敲定下來,便各自去安排自己分內之事。
九姑依舊顧着前面樓裡的瑣碎事,抽空幫溫若寧指導姑娘們排練。修容着手佈置詩會的會場,月揚終日懶懶地撥弄幾下琴絃便無事可做。
至於溫若寧,她極不情願地去見了楚無恨。請他幫忙宣傳一下詩會,順便藉以他的力量請來一些官員,再帶動那些官員周圍的人也來捧場。
楚無恨毫不猶豫地答應了溫若寧的要求,當即派了尚風去通知幾大官員。溫若寧承了楚無恨的情,卻對他沒有絲毫謝意,眼中除了冷漠依舊是冷漠。
兩天之間,瓊琚閣舉辦詩會之事便在街頭巷尾傳開,人們抱着好奇的心態都想一看究竟,一些自認學富五車的公子哥更是躍躍欲試。
瓊琚詩會如期舉行,瓊琚閣內一片熱鬧景象,溫若寧將二層小樓佈置得有板有眼,輕紗環繞,清雅中不失一分妖嬈。
溫若寧坐在二樓雅閣的一方紗簾後,冷目看着樓下他們一手操辦的盛況,脣邊勾着不帶一絲感情的笑。
詩會勝出者的獎品是夢顏一夜,這是一天前夢顏親自向溫若寧提出來的,條件是溫若寧須得給她一百兩銀子。一百兩,不是一筆小數目,但溫若寧不願對她刨根問底,所以直接給了夢顏一百兩銀子,便徹底買下這個女子。
夢顏的美,是大家看在眼裡的。常來瓊琚閣的男人,多半的心思都放在她身上。如今,夢顏將自己拱手送出去,正是那些色膽包天的男人夢寐以求的,是以這天瓊琚閣的門坎都幾乎被踩斷。
溫若寧清楚地看到樓下那些男人臉上的慾望,一瞬間,她感到胃裡有些翻涌,便別過頭來,不願再看。
碧巧站在溫若寧的身邊,看到她的神情,心裡微微難受。她知道溫若寧身上發生了一些不尋常的事情,這些日子以來,溫若寧時常笑着,那笑容很美,可她眼中從來都是一片大霧瀰漫,隱藏着無情的冰冷。
月揚坐在樓下的舞臺上,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寬大的袍子懶散地垂在地上,七絃琴安靜地在他面前,一琴一人,彷彿置身於另外的世界,對臺下的嘈雜視而不見。
一個滿面紅光,身材臃腫的華服男人一步步走到舞臺邊,對着月揚不知說些什麼。但他臉上閃爍着的猥-瑣光芒,讓溫若寧意識到情況不妙。
果然,溫若寧下一秒就看到了月揚微微顫抖的手,和低垂的面容上隱忍的表情。
男人一擡手,撫上月揚綢帶束起的發,動作曖昧且放肆。月揚沒有動,也沒有說話,他依舊安靜,靜的沒有存在感。
“啪。”溫若寧一甩手將杯子執到地上,便起身頭也不回地下了樓去。
碧巧一見溫若寧快步地跑下樓去,以爲發生了什麼事情,趕忙跟在後面,匆匆追過去。
溫若寧走到肉包男面前,擡手拉住他欲對月揚上下其手的肥手,淡淡地道:“這位公子,談詩論詞請這邊,我家樂師不以文采,還請公子莫要爲難他。”
月揚聽到溫若寧的話,擡起頭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脣邊漾着淺笑,眸子一如天山池水般清澈。
“呦?這不是溫老闆嗎?若是溫老闆捨不得月公子,那不如就溫老闆陪在下玩玩?”肉包男說着就要來拉溫若寧的手,溫若寧輕輕一閃,躲開他的鹹豬手,無甚表情地道:“今日既是瓊琚詩會,那我與公子便以詩會友吧。”
“對詩?”肉包男輕笑一聲,頗爲輕蔑地道:“若是溫老闆輸了該當如何?”
“若是我輸,便任憑公子處置。”
言罷,溫若寧有意無意地看了月揚一眼,月揚始終脣角含笑,定定地看着她,似是他的世界只容得下她一人。
月揚依然沒事人一樣地坐着,他毫不擔心,只要她在他身邊,就沒人傷的了她。既然她覺得無聊,想找些事做,便也由得她去。若是她真的輸了,要了那男人的命就是。
“各位,各位,請安靜一下。”肉包男爬上舞臺,扯着嗓子對臺下喊道。
臺下的人語聲停了一停,已分成小組的人們都不解地望向臺上肥頭大耳的男人。
“打擾各位雅興,實在不好意思。只是溫老闆剛纔要與在下鬥詩一決高低,在下想請各位在做個見證,免得鬥輸之人賴賬。”
肉包男說罷,臺下立刻有人喊“好”,接着不少好事之徒就跟着起鬨。
溫若寧笑笑,從容地走上舞臺,在肉包男身邊站定,道:“小女子與這位公子鬥詩,還請列位做個評判。”言罷,溫若寧福了一福,便不再說話。
“二位,今夜月色尚佳,不如就以月爲題作詩,如何?”二樓忽然一人出聲道,聲音清朗,溫若寧循聲望去,卻看不見人,想是人在雅閣中。
溫若寧淺笑,收回尋找的目光,道:“公子此題命的好,就以月爲題。”
“溫老闆請。”肉包男故作紳士地做了個請的姿勢,然後一副看好戲的姿態望着溫若寧。在他的觀念裡,溫若寧就是一個開青樓的弱女子,頂多有些生意頭腦,肚子裡不會有多少墨水。
溫若寧心中暗笑,自己自小便熟讀詩詞,隨意找一首,都足以壓死這個紈絝子弟。心裡自信滿滿,但溫若寧面上依舊冷漠,想了想,溫若寧開口道:“獨上江樓思悄然,月光如水水如天。同來玩月人何在,風景依稀似去年。”
溫若寧吟罷,臺下先是靜了一靜,繼而便有人叫好。溫若寧脣邊掛着矜持的笑,對着衆人微微頷首以表謝意。
“姑娘這詩意境不錯,可惜不應當下之景。詩中隱含着淡淡的愁死,物是人非,當是感慨。月光如水水如天,此句甚妙。”又是剛纔那個聲音,溫若寧卻不再擡頭,只是自顧站着,彷彿剛纔沒有人說話一般。
溫若寧待到臺下安靜,含笑道:“輪到公子了,請吧。”
“待我想想。”肉包男一見溫若寧的才氣,立刻犯了愁,自己在做學問上本就不用心,糊弄個把不懂的人還行,可真的到了行家這兒,就屁也不是了。可這今日要是輸了,顏面又何存?
“當空明月照,繁星四周繞。樓內羣芳耀,溫老闆最妙。”肉包男說罷,臉上紅了一紅,似是自己也覺荒唐。
臺下聽衆隨即爆發一陣大笑,溫若寧也忍不住咯咯笑起來。
“這位公子的對仗還算工整,只是意境上與溫姑娘差了一些,語句間也不夠雅緻。”二樓雅閣的公子再次開口相評,短短几句,卻也說出了衆人的心意。
溫若寧對樓上人臺下人的反應充耳不聞,轉頭問肉包男道:“公子,可要再比?”
“這……”肉包男猶豫了一下,如今兩人的實力已分出高下,他若是再硬着頭皮比下去,就是自取其辱了。但此時要是下了臺去,又實在不甘心。
“承蒙公子謙讓,令小女子略勝一籌,若寧在此就謝過公子了,”溫若寧對着肉包男微微一福,接着道:“公子若是不嫌棄,就留在瓊琚閣繼續玩樂,公子今日的酒水錢算在若寧這裡,算是若寧對公子一表謝意了。”
溫若寧說的誠誠懇懇,讓人不得不信服,臺下衆人聽在耳中,都在心裡悄悄稱讚這個女子,果然有大家之風,有容人的度量。
肉包男乾笑兩聲,對着溫若寧虛情假意地又客套一番,這才下了臺去。
“若若,”月揚抱了琴從後面走到溫若寧身側,道:“你累了,我送你回院子,這裡就交給九姑和修容吧。”
“嗯。”溫若寧順從地點點頭,對月揚報以微笑,兩人便款款走下臺去。
二樓雅閣,一位身着墨綠綢袍的貴公子,眯了眼睛看着樓下相攜離去的一對璧人,口中喃喃道:“有意思,這個女子實在有點意思。”
說罷便對着身後一擺手,侍從走上來,道:“爺。”
“查她的背景,爺我要認識她。”說罷,貴公子又重新將頭埋進懷中女子的脖頸間,低聲與女子調笑着,語氣中滿是放浪不羈。
此時若是楚無恨在此,一定就會知道,他的計劃距離成功實在是不遠了。因爲此時懷抱美人,坐在雅間的正是慶州王,聞人卿宸。京城唯一的王爺,皇帝聞人延華的第五個弟弟,也是最爲寵愛的一個,是以纔沒有降旨命他離開京城去封地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