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若寧蹬蹬蹬走下樓去,甫一站穩,就看到靠在柱子上的月揚,一如往昔的華麗寬袍,懶散卻也優雅。
溫若寧心中一軟,突然間有種想哭的衝動,但怔了怔後,還是柔柔喚了聲:“月揚。”
月揚看到溫若寧便笑彎了眼睛,自然地拖住溫若寧的手,說:“若若,我餓了,我們去吃東西吧。”
溫若寧淺笑,她知道剛纔的一切月揚一定都看在眼裡,但月揚不問,她就不想再多說。任由月揚牽着自己的手走出瓊踞閣,順從得完全不像她。
“若若今天好乖。”月揚握了握溫若寧的手,笑着對着她說。
“我們去吃什麼?”溫若寧揚起一個無邪的笑容,看着月揚,天真到不像話。
月揚眨巴眨巴眼睛,說:“吃番茄雞蛋麪好不好?”
“好。”溫若寧甜甜一笑,忽然覺得在月揚身邊心裡有一種前所未有的踏實,讓她心安。
一個曼妙的身影始終尾隨着月揚和溫若寧,看到兩人相視而笑時,那人的臉上就會綻出燦爛的壞笑,似是對這樣的場景非常滿意。
溫若寧自是不知道後面有人跟蹤,但月揚心裡卻是清清楚楚,可他卻懶得去管,任由身後的小丫頭一路上竄下跳,跟着他們進了麪館。
吃麪的時候,月揚似是不經意地對溫若寧說:“若若,慶州王他不是壞人。”
溫若寧塞了一嘴的麪條,輕輕咕噥了一句:“我知道。”
月揚聽罷擡手揉了揉溫若寧的發,道:“那就對人家有好點嘛。”
“改天吧,今兒是不行了。”溫若寧癟癟嘴,拿手攏攏被月揚弄亂的頭髮。
月揚嘻嘻一笑,誇了句若若乖,就低下頭繼續吃自己的面。
如果九姑此時在場,一定會爲自己憤憤不平,爲什麼她剛纔費了半天勁都沒能讓溫若寧說一句軟話,而現在月揚只是隨意地一句話,就讓溫若寧輕易鬆了口?
溫若寧和月揚在外面溜達到人煙稀少時纔回去瓊踞閣。兩人從後門偷偷潛回院子,卻被九姑逮個正着。
九姑繃着臉坐在溫若寧的石凳上,怨婦一樣的目光讓溫若寧心裡直發毛。
“九姐姐,”溫若寧做小狗狀地湊過去,討好地道:“這夜裡風涼,怎麼不到房裡去坐着?”
九姑輕哼一聲,別過臉去,不理溫若寧。
“好姐姐,我知道錯了。”溫家小狗撲上前去,可憐兮兮地看着九姑,順便使了個眼色讓月揚先走。
月揚心領神會,略一頷首就要悄悄回房,可他腳下剛一動,就聽見九姑沉聲道:“月揚,你站住。”
不得已,月揚停下動作,站回溫若寧身旁。這邊溫若寧也覺頭頂陰雲密佈,心中頗有些小孩子做錯事後的忐忑。
九姑回過頭,恨鐵不成鋼地看看溫若寧,嘆了口氣,說:“雖然早就知道你不是個普通人家的丫頭,可你也不能淨招惹些官面上的人啊,現下倒真是一個頭兩個大了。”
溫若寧乾笑兩聲,一個不祥的預感籠上心頭,下意識地文九姑說:“九姐姐,這是什麼意思?”
“慶州王走後,楚公子派人送來消息,說是明日接你去司徒大人府上。”
“司徒大人?”溫若寧疑惑,他又是誰?
“若若,他是當朝右相。”沉默許久的月揚淡淡道,乾淨的面容上掠過一瞬的陰霾。
“九姐姐,究竟是怎麼回事?”溫若寧急急地問,司徒大人,這是她始料不及的。
九姑再次嘆息,道:“這恐怕就只有楚公子和司徒大人知道了。”
溫若寧揉揉發脹的腦袋,怎麼也想不到她的人生就此開始混亂起來。一個慶州王,一個司徒泰,加上唯恐天下不亂的楚無恨,她的穿越生活瞬間變得華麗麗。
第二天溫若寧醒來時,就不出所料地見到了楚無恨,可兩人就像得了失語症一般,誰也不說一句話,
瑣事不提,楚無恨帶着溫若寧低調地到了司徒泰的府邸。進到前廳,溫若寧這才發現府內的陣仗不一般。
司徒老頭一臉威嚴地端坐在上座,旁邊坐着一個端莊的中年女人,應該是司徒夫人。
司徒泰夫婦看到溫若寧後都無甚表示,溫若寧心裡直納悶,但她一個平頭百姓也不好說什麼,只得見了禮後,在一旁老實坐下。
“右相大人,不知您可滿意?”楚無恨含笑問司徒泰,溫若寧卻聽得心中直打鼓,總覺楚無恨的語氣像個人口販子。
“不錯,溫若寧確是皎若秋月的女子,”司徒泰刻板的臉上擠出一絲笑意,側頭問自己身邊的夫人道:“夫人意下如何?”
司徒夫人看了眼溫若寧,道:“單從外表看,確實挑不出毛病,但這性子是否合適,就難知了。”一席話不鹹不淡,顯然對於溫若寧的內涵存在疑問。
司徒泰沉吟了一下,不經意間看了看楚無恨,說:“不過……老夫認爲既然是楚公子中意的人,那當是錯不了的。”
司徒夫人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道:“既然老爺心中已有了計較,那便如此罷。”
楚無恨聞言,忙起了身,又將溫若寧從椅子上拉起,對着司徒泰夫婦一揖,道:“多謝司徒大人,夫人。”
言罷,楚無恨回過身來對溫若寧說:“若寧,右相大人和夫人以後便是你的乾爹乾孃了,快快行禮吧。”楚無恨語氣溫柔,可怎耐眼中卻依舊是千年不化的寒冰。
溫若寧一愣,一種被戲弄了的感覺油然而生,性子裡的那股倔勁驅使着她想要立刻轉身離開。
“溫懷古,林博文。”楚無恨不動聲色地附在溫若寧耳邊低聲唸了六個字,卻讓溫若寧意欲轉身的動作停了下來。
溫若寧恨恨地看了一眼楚無恨,便不再猶豫撲通一下跪在司徒家前廳的地板上,規規矩矩磕了一個頭,道:“乾爹乾孃在上,請受若寧一拜。”
司徒泰哈哈一笑,撫掌道:“好女兒,快起來吧。”說着司徒泰便走下來,親手將溫若寧扶了起來。
溫若寧順從地笑着,偷偷瞥了一眼司徒夫人,這個貴族的中年女人顯然不喜歡溫若寧,從始至終都繃着一張臉,就跟被誰欠了錢一樣。
司徒泰熱情地留了溫若寧和楚無恨在家裡吃飯,溫若寧一頓飯吃的戰戰兢兢,時不時就被問到一些敏感問題。例如,你從哪裡來?你怎麼認識無恨的?你爲什麼會開青樓等諸如此類難以回答的題目。每到溫若寧答不上來的時候,楚無恨都在一旁隨意來上一句,來幫溫若寧過度到下一個疑問。楚無恨笑的如沐春風,溫若寧對他的義舉卻是完全視而不見,基本上把他的行爲定義成黃鼠狼給雞拜年。
好容易挨完了一頓午飯,司徒泰又非要拉着溫若寧嘮嗑。溫若寧看着司徒泰的老臉就奇怪了,這樣一個位及右相的人,怎麼會這麼愛貧?
於是,溫若寧就坐在司徒府的前廳裡,陪着司徒泰絮絮叨叨地說了一下午的話,直到溫若寧覺得嗓子都要冒煙,司徒泰才笑眯眯地允許溫若寧離開。
馬車上,溫若寧惡狠狠地盯着楚無恨,咬牙道:“說,你的計劃是什麼?”
楚無恨不以爲意地略了溫若寧一眼,說:“爲你找一個可依靠的後臺而已。”
“騙人。”溫若寧別過頭去,不再看楚無恨,心裡一千一萬個不願相信他的動機會這麼純粹。
“溫若寧,一沒長相,二沒大腦,我算計你有何用?”楚無恨略帶鄙視地目光淡淡掃過溫若寧,讓溫若寧瞬間覺得自己很渺小。
確實,溫若寧不得不承認,論長相,楚無恨比她這個真女的都好看,論智計,他楚無恨的陰謀詭計絕對比她多。所以在正確的自我認知下,溫若寧只得灰頭土臉地敗下陣來。
馬車晃晃悠悠,溫若寧和楚無恨一路無話,就到了瓊踞閣門前。溫若寧挑開車簾,神色複雜地看了一眼楚無恨,便轉過身施施然走回瓊踞閣,腳下不再有任何停頓。
看溫若寧離開,楚無恨一把放下車簾,對車伕道:“回司徒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