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這個時候,梧桐院的大奶奶吳彤也不知從誰嘴裡得了信兒,說是秋姨娘自打早上辰時末出去後,到現在也沒回來。
吳彤本就對秋心憎恨得很,聞言便忍不住冷笑起來。
她巴不得那小蹄子就死在外頭呢!敢跟她這個正室搶着生孩子,那蹄子就是個該死的貨色!
這時的她只顧得順勢泄憤甚至幸災樂禍了,她也就忘了,她既是大爺高謙的正室,這梧桐苑上上下下就是她當家。
莫說秋心已經是位姨娘了,哪怕丟了個粗使丫頭,她也該叫人好好尋人,以免得個管家不利的壞名聲。
她滿心尋思的都是今兒可是小年夜,一大家子都要去西花廳用家宴呢。
那她眼下就得好好挑挑首飾頭面和衣裳,可不能被人比下去,更不能叫人將她輕瞧了去不是?
其實論說吳彤也不是不知道該怎麼管家,畢竟從打她進門,她婆婆就帶着她一起管中饋,時時刻刻都在教她,怎麼才能做一個合格的主母。
偌大的一個承安伯府後宅她都管過,雖也不免出些紕漏,經驗也攢了不少。那就眼下一個小小的梧桐苑,她還能管不過來?
可是誰叫高謙又新收用了一個芍藥,那芍藥還天天鼻孔朝天出去顯擺?
那她今日若是不能紅光滿面裝扮得體的出現在西花廳,這一家子女眷還不都得以爲她失了寵,隨即就跟她用些跟紅踩白的招數?
卻也不等她將晚宴上要穿用的衣飾挑選好,門外就又報了進來,朗春園的李媽媽帶着兩個婆子來了,要將服侍秋姨娘的兩個丫頭帶走。筆)癡(中&文
吳彤手下立刻一頓,險險沒將她已經拿在手裡的、鑲滿八寶的象牙插梳掉在地上。
秋心那死蹄子不是應當死在外頭了麼!
她婆婆怎麼還派人來帶秋心的丫頭,難不成還要叫那倆丫頭給秋心收拾些頭面,也打扮得體體面面的參加小年夜家宴?
正陪在吳桐身邊的程袁兩位媽媽趁機對視了一眼,心裡既是擔憂,又有些慶幸。
擔憂的是,若叫朗春園裡媽媽將秋姨娘的兩個丫頭帶走,難保不從那倆丫頭口中問出什麼來,比如她倆曾經收買了倆丫頭,叫丫頭們挑撥秋心對夫人動手。
慶幸的是,李媽媽來竟然只是來帶倆丫頭的,卻不關她倆什麼事兒,看來秋心本就對她倆背後所做的一無所知,朗春園也沒順藤摸瓜到她倆頭上。
只是既然想到那倆丫頭可能會嘴不嚴,程媽媽立刻主動跟吳彤領命:“不如叫袁媽媽繼續陪着您挑衣飾吧,袁媽媽比我眼光好。”
“我就去替大奶奶見見李媽媽,好幫着李媽媽搭把手。”
吳彤分外信任兩位媽媽,也分外依賴她們,聽程媽媽這般一說,對秋心的憎恨與驚疑立刻煙消雲散。
“那程媽媽快去吧,別忘了替我打聽打聽,那秋心到底是活着還是死了。”
吳彤這話本就是出於對秋心的嫉妒,嫉妒得巴不得秋心莫名其妙死在外頭纔好,又哪裡真是知道些什麼?
這話落在袁媽媽與程媽媽耳朵裡,倆人卻被驚了一下,還以爲吳彤只是個看起來愚蠢、實則心裡有數兒的。
不過兩人旋即也就想起來,這些日子吳彤就總這般嘮叨,不是想叫秋心別再病怏怏的耗費人蔘鹿茸,早點死了算了,也好給她省些銀子,就是想叫芍藥和明月最好也跟着死去。
這種不過是話趕話罷了,她倆心虛什麼!
程媽媽笑着應了,就快步出了正房去門口迎接李媽媽,跟李媽媽寒暄了幾句後,也就帶着人往梧桐苑的偏院去了。
別看秋心被擡了姨娘,住處也不過是梧桐苑東偏院裡的東廂房,另一個通房明月和新開臉的芍藥,就住在她對面的西廂。
可是李媽媽又哪裡知道這偏院的正房一直空着呢?
等她跟在程媽媽身後進了院兒,便自顧自往正房走去,只因在她心裡,姨娘住偏院正房,叫通房們住在廂房,這是應當應分的。
程媽媽便趁此機會笑了笑,先是沉聲喊住李媽媽往前去的步子,又沉聲告訴李媽媽道,那正房可只是個空屋子。
“秋姨娘到底是丫頭擡舉的賤妾一個,哪裡就配住在正房裡了?”
程媽媽自然是故意這麼說的,只爲了叫李媽媽得一個沒臉。
這樣李媽媽也就不好再借着夫人的臉面,對她頤指氣使了。
接下來她也就可以趁勢交代那倆丫頭一番,若是想活命,到了朗春園就得將嘴閉嚴了,這樣死也是隻死秋心一個,倆丫頭不會被連累。
……誰知等高諍在朗春園等到李媽媽將那倆丫頭帶了回來,卻也不着急立刻審問那倆丫頭,對秋心的所作所爲是否知情。
只因他和承安伯夫人想得一樣,今兒既是開始過年了,就可以先將事情放一放,至少不在今日勞心勞力,以免叫小年夜的晚宴都失了歡慶味兒。
更何況若那倆丫頭果真知情,才更該放一放,將人關起來冷一冷。
多關她們幾日,叫她們左等右等也等不來主子的問訊,看不到出去的希望,甚至連正經大年夜都不能出來過,人也就老實了,也就有什麼說什麼了不是?
只是高諍也不忘交代李媽媽道,可別將這倆丫頭和秋姨娘關在一處,再叫她們串了供,更別疏忽了對這三人的照顧,比如短了食水和取暖。
“若是人還沒等審呢就凍病了餓壞了,審不出要緊話來不當緊,別再髒了母親的院子。”
高諍知道他母親之所以不願意壞了過年的氣氛,便是一直都將年節啊神佛啊都很放在心上,那他也不能跟母親擰着來。
承安伯夫人果然很愛聽他這番話,直道我們諍哥兒最體貼了。
這時再想到李媽媽都去梧桐苑要人了,這番大張旗鼓之下,謙哥兒兩口子卻連個面都沒露,心裡便是涼颼颼的,只覺得白疼了那二人。
那秋姨娘大早上就跑到朗春園來撒野了,到現在也沒回去,兩個丫頭也被李媽媽親至梧桐苑提了來,謙哥兒兩口子怎會不知道出了事?
謙哥兒想來還在外院陪着他祖父忙碌呢,倒是不大可能知曉這些,可他媳婦不知道麼?就這也沒說差人給他送個信兒,叫他回來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