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紛紛退到那排磚屋的院裡,探着頭看着。
這時張嬸從棉由作坊下工,遠遠看到人羣涌動,上前一問,便急往藥坊方向跑去。
一向平靜安逸的桃村,從來沒有這等事情發生,如同一粒石子投進水中。
村民有慌張的,有興奮的,有害怕的,有孩童們想去湊熱鬧被大人狠命拉住的。
婦人們都不敢上前,只敢在這作坊附近,人最多最鬧的地方,議論與猜測着。
但窯裡那些個年青力壯的漢子們卻忍不住前去遠遠圍觀了。
鐵頭與家福幾個赫然在列,還拉狗兒、小寶、生兒、大牛、二牛等一些個孩童,頗有初生牛犢的勁頭。
鐵頭到底是曾經的乞丐王,到了桃村不過一日多功夫,就以他走南闖北的經歷收服了這些孩子們,但凡是男孩,心中都有一個英雄夢,那怕是小寶、生兒這種讀書好的斯文男孩。
鐵頭一直喜歡打架,尤其佩服會打架的,知道家福未來姐夫又打架了,那當然得好好觀上一觀。
鐵頭張着大嘴,盯着寧王在四人眼花繚亂的攻擊中從容進退,心下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啊!
一對四,太了不起了!
鐵頭眼睛溼潤了,一時竟說不出的難過。他年紀這麼大了,要學成這樣一身功夫,還來得及嗎?
當張年得了張嬸的信趕去時,正碰上安雨帶着四個護院、還有三虎正騎馬也急奔而去。
林小寧坐在得意背上,早被遠遠拋在後面。
張年二話不說向安雨伸出手。安雨縱馬不停。只俯身手一帶。他就躍上馬背,穩穩坐在安雨身後。
漂亮!
啊——村民驚呼出聲。
張年這個漢子,來了桃村後一直低調,除了藥坊總管事的頭銜,一如所有村民一般,普通得都讓大家忘記了他曾是軍營的兵頭頭。
今日在衆目之下,露出這等漂亮驚豔身手,這一飛身上馬。那是戲文裡說的招式,哪個漢子能辦到?
婦人們眼神變了,有羨慕,有嫉妒,有酸,有澀。
張嬸這個和離婦人,還帶着兩個娃,竟嫁得這麼個深藏不露的男子。
漢子們眼神也複雜了,竟不知道張年有這等身手,怪不得能娶上村裡的一枝花。
安雨與張年一匹駿馬打頭。一行九人,朝寧王方向飛奔而去。地上的土灰濺得老高。
此時寧王已顯敗勢。頗爲狼狽,四個江湖漢子面露勝利的笑容。
鐵頭與家福鼓動着小寶他們幾人一起大聲叫着:“加油!加油!加油!”
“大人,把他們都打趴下,打他們四個狗吃屎!”鐵頭大吼。
圍觀的漢子們也被這羣孩子的熱血給激奮了,大聲吼着:
王大人加油!
王大人加油!
……
四個江湖漢子聞聲,氣得一個倒仰。
“淫賊好本事,納命來!”爲首雄漢子大喝。
寧王此全身都是汗,這四人招招兇險,實在不易對付,聞得加油之聲頓時勇猛起來。一招擋住爲雄漢的劍。
“小瞧你們四人了,還真有些本事。”寧王冷笑道。
馬蹄聲音漸近,圍觀者讓出路來。
“大膽賊人!”安雨叫道,與張年雙雙從馬背上躍入戰局。
局面迅速扭轉!
一場一對四的打鬥,突然變成了十對四,高低勝負立見,四個江湖漢子功夫再高也敵不過十人圍攻。
尤其是安雨,比寧王的功夫只上不下;三虎功夫雖然略普通,但合作極爲默契,被他們三人困住,休想脫身;還有那四個護院多想在京城王大人面前展露一番,打得那是勇猛無比。
四人驚訝非常!
淫賊竟然能哄騙得住全村人,還有這麼多人相幫,這倒底是怎麼回事?淫賊何時能有這等本事,有這等本事竟然還要做淫賊,可悲可嘆哪!
一刻來鍾後,四人就被擒住,安雨細心點了四人啞穴。
“爺。”安雨又叫着,聲音中帶着掩不住的好笑。
“回去再說”。寧王黑着臉道。
盧先生與衛先生那批圍觀者也放心大膽上前來,盧生先關切問道:“王大人,可是尋仇之人?”
“是官府正追捕的嗯……要犯,哪知竟逃來了村裡,剛巧被我發現。”寧王說道。
“對對對,先生,是淫賊,官府追捕的大淫賊,好巧被王大人拿下了。”圍觀村民幾次聽到淫賊二字,想當然的補充着。
顛倒黑白呀!如此混淆視聽,顛倒黑白呀!氣殺人也!四個江湖好漢氣得差點背過氣去,怎耐無法開口。
幾個正副村長腿腳慢,來時正看到熱情如火的村民漢子們一涌而上,拿着不知是哪家送來的繩子將四個亂賊五花大綁,捆得結結實實。
鐵頭激動着衝着四人臉上吐口水。
“壞蛋,大壞蛋!”他痛快的罵着。然後指使一幫跟來的孩子們有樣學樣。
一羣孩子們輪流朝四人臉上吐一口,罵一句:壞蛋!
四個江湖好漢乾脆一翻白眼,活生生氣暈了。
鐵頭一臉佩服地看着安雨,剛纔安雨出招,招招狠辣,劍氣都是狠辣無比,他是想快點制住四人,怕又有人胡言亂語傷了爺的名聲。鐵頭雖然不懂功夫,但安雨是十人當中最狠,他感覺到了。
對,我要學這種狠的!他心中叫囂着,撲通一聲跪下來:“雨大人,懇請雨大人收我爲徒。”他請求着。
安雨驚訝地看着鐵頭。
寧王等人哈哈大笑。
安雨哭笑不得,爲難的看着寧王。
“自己的事,自己處理。哈哈哈……”寧王樂呵呵笑着。
“這是……這是出了什麼事?”村長終於出聲打破安雨的尷尬。詢問着村民們。
他們只敢問村民。他們可不是盧先生與衛先生,他們是懼京城來的貴人的,他們懼這個三品京官王大人。
好心的村民們解惑:那四個是淫賊來着,被王大人發現,打了起來,然後林家人來了,就把這四個賊子給擒住了。
“淫賊?”村長驚呼。
這可是大事,桃村村風一向好。就是有些小偷雞摸狗的事件,也不過是一些村民們相互有些小怨氣,拿着對方家裡的雞狗撒氣。
從沒出過這等大事,這四個人,淫了哪家的女子,那家人以後怎麼擡得起頭做人啊,天大的事!這可怎生是好。
“是官府正追捕的呢,這幾個賊人,無處躲藏,竟然逃來我們村了。那不是敢巧嗎,正逢王大人在此。就撞了個正着,王大人好身手,一對四啊,厲害啊……”村民們很是熱情地又詳細補充着。
那就是沒禍害到村裡的女子嘍。村長們提着的心放下了。
“那,王大人您看,要不要……送官。”正村長小心上前問道。
“好,去清水縣帶幾個捕快過來,讓那縣令也來一趟,我正好有事要和他說。”寧王道。
那個在晌午通報通緝令一事的護院此時神情莫測。
到底是三品京官啊,如此淡然,如此翻手爲雲復手爲雨,那四人明明是來……抓淫賊的。王大人背景深啊,有人設計對付他,也應付得這般雲淡風輕。是來一個抓一個,來兩雙抓兩雙啊。
張年道:“我去吧,那田縣令認得我。”
“不必,村長你派個人去吧。”寧王淡然道。
這等小事,還用不着曾經是京城軍隊的張年出馬。
“是是,小的這就派人去。”村長點頭如雞琢米。
鐵頭依然跪地不起,目光直直的看着安雨,彷彿不答應他就不起身一般。
鐵頭這樣子,使得家福,耗子、雞毛等人都有些奇怪了,不是說好了一起學武功的嗎,還要讀書識字。一直是虎老大在教他們的基本功啊,不是說基本功學紮實了,再因材教授他們嗎。說好的啊,怎麼鐵頭又發擰非要拜雨大人爲師呢。
虎老大說:“噯,臭小子,跟着我學有什麼不好的,論基本功,你虎大哥那是槓槓的。”
寧王瞭然笑道:“想是鐵頭喜歡安雨的狠厲,安雨出招最狠最辣。”
好狠的小子,虎老大笑啐一口,那基本功也得學,像你們虎大哥這樣,力大無窮,管他怎麼殺招,只憑一把力氣就能擋住。
衆人都笑了。
直到這時,林小寧的小毛驢才姍姍來遲。
“都解決了?”
“解決了。”寧王笑道。
“怎麼回事?”
“回去再說。”寧王有些尷尬。
“我是說鐵頭跪那怎麼回事。”林小寧笑道。
“哈哈哈,那小子要拜師,拜安雨爲師。”寧王笑道。
“哦,那安雨是個什麼意思,收,還是不收。”林小寧樂了。
鐵頭趁機又道:“懇請雨大人收我爲徒。”
安雨看向林小寧,林小寧嘿嘿一笑,一臉事不關已。
鐵頭雙膝跪行到安雨身前,咚咚咚就磕了幾個響頭:“懇請雨大人收我爲徒。”鐵頭髮擰了,只是不斷重複這一句。
曾經被人欺辱、狗都不如的時光一一在腦中浮現,鐵頭的老大是他打來的,拼着命打下來的老大。他纔多大,還要護着幾個小乞兒,靠着的就是一股子狠勁。安雨的身手狠厲,讓他覺得親切無比。
四個黑衣高手、安風、寧王、三虎的功夫,都沒能有安雨給他帶來的感覺清晰與震撼。他一看見安雨出手,就感覺是見了親人一般,那麼親切,讓人鼻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