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寧坐在府內的花亭中沉默着。
當初他就是跳院牆入了這花亭中。
你怎麼偷摸着入府了?
我是大大方方跳進來的。
如今甜美熱烈的回憶只讓她覺得極爲難堪與恥辱。
她想起了昨天他的親吻有些傷感,是因爲他要出征吧。
昨夜她醉了,聽到他要出征,竟然只說了一句:真急。她早上起來想去送他出徵,順便交待一下找個由頭讓她大哥回來。
真急。她悲傷的笑了。
他還不知道他的家人在他走後,這樣急急地對她吧?真急啊。
若是不喜她明說就是,犯不着這般羞辱她。
她如今成了什麼?!兒子跳院牆來與她偷歡,做娘與大哥的在他走後就將她軟禁。沒人知道他跳了她的院牆,他娘與大哥這是明晃晃地打她的臉,當然,不是打他的臉。
或者他們孃兒倆還在吃飯時,討論着她的反應,以此爲樂。
荷花一直立在一邊,靜靜地守着林小寧發呆。
梅子也回不了府了?嫣嫣就是這兩日生產了,她也不能守在她身邊……
“小姐,吃過午飯就休息一會吧,女子午覺養顏。”朱嬤嬤不知何時過來了,安慰道。
林小寧看了看朱嬤嬤:“嬤嬤坐,荷花你也坐,站這麼久,累了吧。”
朱嬤嬤端端正正規規矩矩地坐在了她的一側,荷花也跟着坐在另一側。
“朱嬤嬤……”林小寧卻又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只覺孤單極了。
朱嬤嬤等着半天沒有下文。但卻瞭然道:“小姐。今日掌摑護城兵。便是試,若真的是護小姐周全,那明日聖旨就能下來,允小姐出府,但得帶上護衛。”
朱嬤嬤這是遞了投名狀。
林小寧擡眼看着朱嬤嬤。
荷花急道:“若是不允呢?嬤嬤?”
朱嬤嬤沉默片刻:“若是不允,就只能等。”
林小寧心中冷笑,允不允都是達到目地了。
朱嬤嬤又道:“小姐,如今我已跟了您。哪怕是纔跟這幾天,但也是您的人了,便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小姐您好好想想,您回京不到半月,期間可是有什麼不對的事情發生,或是得罪了宮裡的……”
“嬤嬤怎麼看待圍府一事?”林小寧問道。
“或是老身想多了,但終是覺得蹊蹺。”朱嬤嬤說道。
林小寧沉默不語。
朱嬤嬤又道:“小姐,事情總有解決的法子,總得找到事情的由頭。”
連個嬤嬤都能看出其中蹊蹺了,全京城的笑話啊。我是。
林小寧心中生悲,大笑起來。神情古怪。
荷花急急喚道:“小姐。”
林小寧笑着擺擺手,道:“朱嬤嬤,你下去吧,放心,我是安樂候嫡長孫女,聖上親封的醫仙小姐,太醫外院的掌事。嬤嬤只管在我府中教習規矩,然後安享晚年就是。”
小姐是知道什麼的,但她這反應卻是怪得很,但小姐說得對,不管怎麼樣,她身份在那擺着,目前誰也動不了她。朱嬤嬤退下了。
“小姐,朱嬤嬤比崔嬤嬤好多了,說話也得人心。”朱嬤嬤走後荷花道。
“是。”林小寧神情恍惚回答。
“小姐。”荷花輕聲喚道。
“荷花,你可知,六王爺昨夜對我說,今日出徵,百日就歸。”
荷花猛然一怔。
原來如此!
皇室是看不上小姐的舉止,怕傳出風言風語。但她又是寧王殿下的心上人兒,所以纔有此舉,此舉太是傷人,豈不是明擺說明,皇室擔心小姐不忠嗎。
荷花頓時紅了眼,瞠目結舌。好一會才羞憤道:“原來如此,怎麼……怎麼可以這樣!”
林小寧自嘲地笑道:“怎麼不可以這樣,都已經這樣做了。”
荷花小聲問道:“小姐,六王爺出征百日,可有人知情?”
林小寧搖頭道:“不知道,但出征是肯定知道的。”
“小姐,明日廚房採買,可讓採買者探一下坊間的傳言。”荷花又小聲說道。
林小寧冷吭一聲:“荷花,就是他人不知道又如何?我們自己不知嗎?”
荷花眼淚滴落下來:“小姐,您這般善心腸,卻受此大辱……老天真是太不公平了。”
林小寧悲笑道:“荷花,我不做寧王妃了,我要退婚!”
荷花呆呆的張着大嘴,半天發不出聲音。
林小寧拍拍荷花的臉:“傻了荷花?不能做王妃的心腹管事媽媽,是不是很遺憾?”
“不,不是的小姐,”荷花急急道,“可是小姐,六王爺對您是情深義重啊,你們倆本是佳偶天成,神仙伴侶……”
“荷花,若是你的夫家人這樣對你,你會怎麼辦?”
荷花不知如何回答。
“若是你的夫家人這樣對你,我可以幫你出頭,可我呢,誰能幫我出頭?他在時,可以護着我,可他一出征,便下手了,這是在暗暗羞辱我呢。那日入宮他們都對我很好,把他高興的,卻哪知道是當面一套背後一套。在他們眼中,他是親人,我是外人,還是隨時可以私下整治的村姑。”林小寧冷笑着。
荷花淚流滿面:“不會的小姐,六王爺對你的情義是明眼人都看得到的。”
林小寧自顧自的傾訴着:“然後,等他回來?又能如何,告狀,然後他與皇帝吵,與太后吵,可能嗎?好吧,我是那樣可笑,做出那樣可笑的事來,然後等他再出徵後,他們再用更難堪的手段來更徹底的羞辱我?這次好壞還有個看似正當的由頭,下回可能連個由頭也沒了。”
荷花傷心又焦急道:“小姐,六王爺一定能有法子護着你的,你不要這樣說。”
林小寧嘆了一氣:“荷花啊,皇室不好嫁啊。我當初真是暈了頭,竟然想嫁他這樣一個高富帥,還不如周少爺呢,只是他已有妻妾,不然,當真嫁周少爺這樣的也好過嫁他。”
“小姐……”荷花哽咽着。
“荷花,我難過。”林小寧的眼淚終於流了下來。羞辱與痛楚讓她聲音充滿着心酸,她孤單得很,什麼也抓不住,只緊緊拉着荷花的手,“我真想大哥與爺爺,還有小香小寶家福他們……”
荷花心酸的泣不成聲,兩人便在花亭中相對哭泣着。
林小寧哭了一會,突然發笑了起來。
來這一世不是爲了嫁個男人的!笑話,真是笑話!
當初蘇大人做郡馬時,她就曾這樣告誡自己,而今又差點忘記了。
真是前世的老姑娘的陰影讓她太恨嫁了。她才滿十五週歲,她要做的事多着呢。消炎藥、外科手術的探索、糧食的增產、棉花的大面積種植與降價、棉巾的普及,還有三千堂……是的,來一世絕不只是爲了嫁人的。她要留下屬於她的筆墨。豈能爲一個男人家人的羞辱,就這般傷心?笑話,打算退婚就得面對退婚的事,這婚可不好退,一堆事呢,還有時間傷心。傻了啊。
荷花看着林小寧發笑,急急勸慰着:“小姐,小姐等百日後我們回桃村。”
林小寧摸了摸荷花的沾滿淚水的臉,鄭重道:“荷花,有些事,比我的性命還重要。所以,你家小姐要做的事很多,不是爲了做寧王妃的。”
荷花深思片刻,輕聲道:“小姐,荷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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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洗個臉,睡個午覺去。”林小寧掏出帕子擦了擦臉,覺得自己都哭累了,“你家小姐得好好休息一下。”
荷花也忙擦淨眼淚,正色道:“小姐,荷花知道了,有些事,是比性命重要。桃村時學過的,寧爲玉碎不爲瓦全。小姐如此氣節,絕不會爲了與六王爺的情義而做泥瓦得保全。”
這是哪跟哪啊?
林小寧看着荷花。
荷花迎着她的目光,一字一句又道:“荷花一生都會記得小姐教的這一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