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正靠坐在牀榻上,與趙媽媽私語着,看到林小寧進來,兩人忙起身行禮。
林小寧揮揮手坐下:“荷花,這幾日讓小丫給你在膝蓋處薰艾,一次最少一個時辰,堅持一陣子就沒事了,趙媽媽沒去吩咐廚房給她們五人熱一些吃的來嗎?”
荷花忙阻止道:“小姐,吃的不急,我才喝了幾盅熱茶,吃了一些點心,現下好多了。春花秋月那四人趙媽媽也安排了熱茶與點心。小姐,您的好,荷花一輩子都銘記在心。只是小姐,那李二倒是派去了六王爺府中,可把六王爺請來後,小姐不可提崔嬤嬤的事。”
“爲何?”
趙媽媽與荷花低聲道:“小姐,此事不能與六王爺說,不然對小姐不利。”
林小寧皺着眉頭:“怎麼個不利法,直說,荷花別和趙媽媽這樣說話曲裡拐彎的,什麼壞毛病?”
趙媽媽訕笑着,不敢吭聲了。
荷花忙道:“小姐,如果您和六王爺說崔嬤嬤一事,要打發回去,那便是打了宮裡頭的人的臉。崔嬤嬤雖然是嬤嬤,但是宮裡指派下來的,身份特殊,我們得用柔和些的法子,否則,傳出風言風語出去,於小姐的聲名大爲不利。”
林小寧冷笑道:“我知道,外人會說,如果我連一個嬤嬤都鎮不住,如何坐鎮寧王府是嗎?”
荷花與趙媽媽點頭。
林小寧道:“荷花,我既是未來的寧王妃。就不能在一個嬤嬤手上吃虧,這就是道理,至於我用什麼法子,那是我的處事方法。如果我要擔心風言風語,我會與曾嫣嫣做姐妹嗎,我會一個人在京城開府嗎,我會對你如親姐妹疼愛嗎?”
荷花一聽眼淚又掉落下來:“小姐對荷花的好,荷花一生報不完的。”
“別說這些無用的,荷花你好好養腿傷,這事我會處理,天下萬事處理方法有多種,但我的方法最簡單直接,不滿意就打發了。任他們如何想。荷花你將來少不得會拋頭露面。也會有許多風言風語。就如同現在,梅子與蘭兒,照樣也要面對許多閒言一樣。管他九轉十八彎的九竅心肝。哪怕是心上長滿了眼,那也只有一條,在我的地盤上,只能聽我的,想耍小心思,那就要哪來回哪去。明白嗎,荷花。我鎮不鎮得住她太不重要了,我與一個嬤嬤較量,太丟身份,荷花你明白嗎?”
荷花與趙媽媽眼中黯然。
荷花細聲道:“小姐。這是一個死局啊,小姐這般尊貴的身份,與一個嬤嬤計較自然是委屈了小姐,可如果一日就打發了回去,又是讓六王爺打發,那真就是有太多理由瞎想瞎說了……”
林小寧擡眼看看趙媽媽,溫聲道:“趙媽媽,你先下去吧。”
趙媽媽面上有微微地不甘心,但仍是照辦了。
這時林小寧才道:“荷花,我雖然不喜歡這些耍心眼的事,但不表示我是個笨的……要知道,解決方法太多了,但人總是想用最好的方法來解決問題。如同我當初對清水縣城西的貧民,可卻不如三虎的方法有效果。這個崔嬤嬤,其實我可以用陰私的方法來解決。好辦得很,只讓她先患個不起眼的小毛小病,我們自然憂心,爲她去求京城最好的大夫來看,然後病得越來越重,永遠好不起來就行了。看病的不是我,到時還可以求六王爺再找個人來專門爲她煎藥,那麼藥也沒問題。神不知鬼不覺,又無證無據。我這兒又是好吃好喝好多下人伺候着,養着,我這等仁義之舉,宮裡的那個人,怕是有苦也難言。但我不願意你明白嗎,荷花,我一生行事最是不屑那些後宅手段,我最是欽佩鎮國老將軍那樣剛強陽光的做人方法,知道嗎?當然,將軍在戰場上使的手段另當別說。”
荷花聽了激動不已,跟了這樣的小姐,是多麼大快人心的榮耀之事啊!
“荷花記住,有時最簡單的方便,最有效果。崔嬤嬤是六王爺送來的,但崔嬤嬤爲何要這樣爲難於我,這裡面有多少門道,我不去猜想。可有一條,那個嬤嬤絕對是被人授意了,荷花你也要學聰明些,這事六王爺可能知道嗎?是何人授意,出自何等目地?荷花你可知道借力打力……”
荷花兩眼泛光:“小姐你真神了,明明是死局,可你這樣禍水東引,就破局了……”
林小寧笑了,摸摸荷花的粉嫩臉頰:“荷花,我知道你與趙媽媽是爲我好,但方法不要太侷限於後宅那點破伎倆,所謂大智苦愚……”
荷花高興得忘形了:“小姐,我的小姐……我的小姐您真是太聰明瞭。”
“所以,崔嬤嬤處理了後,還會請另一個嬤嬤來,我們學規矩的心,是真真兒的,”林小寧促狹笑道,“當然,再來的嬤嬤,估計不敢生出心思來爲難我們了。”
李二回來報信說寧王並不在府中,留了口信,說是等寧王晚上回府後會告之。
當崔嬤嬤滿意地吃完豐盛精美的晚宴後。太醫外院有個女僕來了,急報:太醫外院才送來一個傷着腿的漢子,性命垂危,還沒來得及治就去了,現在家人在鬧事……
林小寧隨女僕而去。兩人從太醫外院的後院進了去。
梅子與蘭兒還有兩位先生正在華佗術室邊上的屋裡等着。
“目前是什麼情況?”林小寧鎮定問道。
“小姐,人去了,送來時出血不止,是傷了大腿的動脈……”梅子急道。
“這種傷到動脈,除非受傷當時就夾住動脈止血,否則就是一個死。是哪個送來的?”
梅子與蘭兒對視一眼道:“我們在市集與大門上貼了告示,遇大病或大傷者可送來太醫外院,免費治療。”
“那萬一沒治好呢?”
“治好所有費用全免,治不好也不負擔任何責任,反正送來的都是別家醫館不收的病人。”
“但他的家人還是要鬧事?”
“是的小姐,送來時說好的,當時先生就說迴天無力了,可我與蘭兒想試試看,到底沒嚥氣。可真死了,他家人又變卦了。”
“那和他家人說清楚了沒,他家人鬧事是個什麼由頭?”
“說是我們技不如人,在大門口哭鬧不休,卻不來擡屍體回去。”
“不擡屍體回去,只管在門口哭鬧?”
“是的小姐。”
若是真要鬧,不是要擡着屍體在大門口鬧事嗎?這是怎麼回事?一件兩件的麻煩事?林小寧頭大得很。
“我看看屍體。”林小寧說着就入了華佗術室,漢子約摸四十多歲,躺在華佗術室的牀上,牀上是大量的血跡。身體冰冷,右大腿的動脈上還夾着止血的鉗子。
“我們還做了個契約,凡是送來的病傷者,都要在契約上按手印才能施救。可他們還是不依不饒。”梅子又道。
“既有契約,還怕他們鬧什麼,由他們鬧去。”林小寧道。
“但怕是對太醫外院的名聲不太好。本來就有許多風言風語,現在又有一條人命。”先生說道。
又是一場死局,這要如何破局?
林小寧陷入沉思。
梅子與蘭兒還有兩位先生一臉懊惱。
林小寧安撫道:“這事不怪你們,只要人還有一口氣,就得全力施救,本就是醫者的本分,說到哪兒都有理。目前不要讓嫣嫣知道,她快要臨產了,這事我來解決,讓我想想……”
林小寧一邊說着一邊坐下來,按梅子說的,漢子傷口是大腿的動脈,送來時就已失血過多,沒得救了,這是陰謀還只是意外?
她腦子轉了轉,然後冷笑。
管他什麼陰謀還是意外,兵來將擋,水來土淹。誰怕誰啊!
“梅子蘭兒,跟我出去會會他的家人。先生隨僕人下去休息就好,今天辛苦了。”林小寧冷靜道。
漢子家人都來齊了,打頭的是四十歲樣子的老婦,三個二十多歲的兄弟與三個年輕婦人。婦人身邊還眼着幾個男孩女孩。
個個全都圍着躺在擔架上的用白布矇住了的一具屍體,老婦低頭垂淚,三兄弟眼神亂飛,三個婦人號啕哭着,幾個男女孩子傻愣愣地發着呆,有兩個女娃子在小聲泣着,顯然是嚇着了。
梅子與蘭兒在一邊低聲道:“老婦人是漢子的妻室,三個兄弟是漢子的兒子,三個年輕婦人是漢子的兒媳。幾個孩子是孫兒孫女們。”
這是全家出動,根本是謀算好的。
三個年輕的婦人一見林小寧一行三人,就又哭喊起來:“可憐苦命的公公啊……”
“先別哭了,說說,你們簽了契約,又來事後鬧事,是什麼個意思?”林小寧開門見山。
三個婦人聽到林小寧一開口,驚了一下,又更響亮的嚎了起來,但翻來覆去就一句:“可憐苦命的公公啊……”
這是想引人同情,打感情牌,引人來圍觀,然後再指責,這樣鬧顯然是個很懂,很專業的。
圍觀的人慢慢多了,三兄弟恨聲道:“太醫外院貼告示說送病傷者來免費治療,卻故意治死人,就只爲了得到我爹的屍身,行那不爲人知的邪門秘術,這樣歹毒的心腸啊。”
怪不得不肯擡屍體出來,原是在這兒下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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