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佩姨一針一針的扎進身體,身體上那股牽動元神的力度越來越大,我來不及做出任何思考,一陣撕心裂肺的疼襲來,差點把我疼暈過去,迷糊的睜開眼睛,入眼的是佩姨專注的臉,原來我的元神已經回到了身體中。
轟。
隨着我身上猛烈無比的一次心跳,燒灼着老頭靈魂的魂火帶着老頭的靈魂一起拉入身體之中。
“噗!”
一口夾雜着內臟碎屑的淤血,從我嘴裡噴出,我瞬間感覺舒服了很多。“佩姨……小姑奶奶……”
佩姨把我交給跟着老院長進來的陳浪,她走過去查探起小姑奶奶的傷勢,小姑奶奶在佩姨手上撕心裂肺的叫了一陣,隨後虛弱無比的喵了一聲,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我本來還擔心着小姑奶奶,老貓魂喜笑顏開的喵了一聲,咬着看着佩姨流淚的小然一頭鑽進了我身後的箱子,他們躲進了牌位。
親人近在眼前卻因陰陽相隔而無法交流,這比看不到還要殘酷。一瞬間,我似乎感受到了小然的內心,與她拉進了好多。
“陳……先生……你帶着玉佩……美珍的遊魂會一直跟着你,如果你想她投胎轉世,好好……想想……她最期待什麼?只要她完成心願,就會投胎轉世。”
陳浪根據佩姨的要求來回按着我身上幾處地方,我結巴的告訴了他這件無法接受的事情,讓他自己選。
老貓魂咬着小然衣角一起回到木箱,讓我明白“陰陽永隔”這個詞對人來說是多麼沉重,強如小然達到陰神境界也無力扭轉。我這才忍着疼,第一時間告訴了陳浪這些。
“這裡的事讓你正叔處理!”佩姨讓陳浪抱着小姑奶奶,她快速無比的摘下插在我身上的銀針,卻留下三根插在我的頭頂沒有抽出來。七八公分的銀針插在腦袋,人不僅沒死,還能救人,我的認知再次被顛覆。
正叔處理事件的方式很粗暴,在我離開會議室前,他打斷了無根和尚兩條腿,挑斷了另外幾個老人的腳筋……至於後續我沒有繼續看下去。
“別告訴媽媽,我還在。”
我被佩姨扶向病房的途中,小然哽咽的聲音從木箱子裡傳出,然後再也沒有生息。她不想讓佩姨傷心,躲起來默默傷神。
一間刷白了的小病房裡面擺着一張小牀,牀頭放着一張寫字檯。
“佩姨,正叔這樣……”
我躺在牀上,佩姨強制性的給小姑奶奶灌進去一瓶黑乎乎的藥,沒一會小姑奶奶就在我腳那一頭睡着了。佩姨沒等我的話問完,她囑咐我別說話。
“把箱子裡小然的牌位拿出來。”
我艱難的扭頭,看向一旁放着的木箱。佩姨不知道我要幹嘛?她顫抖着手,拿出牌位說:“你一直帶着小然的牌位?哎……”
她一聲長嘆不知道帶上了多少種情緒,我差點沒忍住向佩儀證明,鬼真的存在,小然就在牌位裡。
“孫四,你要是敢說,老孃等小姑奶奶好了,讓它咬掉你小*。”小然表面上調整好了情緒,在牌位裡惡狠狠的威脅。她還是不敢出來,說明她僅僅是用這種方式掩飾着真實的內心。
佩姨見我對着她手上的牌位瞪眼,快速無比的把牌位放到寫字檯上,拉過我的手臂,按住了我的脈門。
“哎喲!臭媽媽,小然再不理你了,有了女婿沒女兒……”
“佩姨,我沒事……也就是沒啥力氣。你把小然砸在桌上,她吃醋了。”我垮着蒼白的臉,心底暗自嘀咕,死了都不消停,這種醋也吃。
佩姨眼中的黯然之色一閃而逝,轉而欣慰一笑,又嘆息着說:“小四,你的情況已經超出了中西醫所記載的任何案例。內臟嚴重受創,血液循環緩慢,幾乎沒有心跳……在西醫裡已經死了。經脈堵塞,陰陽已經不是嚴重失調,而是隻有陰沒有陽,在中醫裡也是死的不能再死。我用鍼灸也只是給你梳理了一下經脈,加速血脈循環……”
我目瞪口呆的聽着,對自己的情況有了一個想當然的猜測。元神被拉回身體,應該是佩姨在施針時讓身體連續幾次強烈心跳,造成的反應。陰極而不死,我早就這樣了,還不是活蹦亂跳的?至於內臟受創只表現出虛弱吐血,對一個四個小時沒心跳,還能活着的人來說,也不是啥難以接受的事。
至於爲啥這樣,我強烈懷疑是瑞芽以前種在我體內的蟲子,加上我奇怪的際遇,讓身體產生了一種誰也不能理解的變化而造成的。
我和佩姨有一句沒一句說着自己的感受,小然偶爾不爽的哼一聲,讓我短暫的忘卻了外界所發生的事情。
經過佩姨不算詳細的解釋,我知道正叔大發雷霆,出手狠辣,對他這種奉行以德行天下的人來說,思想上要承受多大的重擔。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時候有些事,咬着牙齒也得做。
陶家家大業大威震一方,內裡有多少暗涌,沒做過某方面的領頭人不可能理解其中的壓力。正叔這三十年大部份心思都放在生意上,陶家對本地三教九流的震懾力大大消弱,一些人感覺老虎在打盹,集合起來想摸摸虎鬚。三教九流的人想撼動陶家,第一是爲了得名,把領頭的魯班書傳人陶家踩下去,在本地佛、道、儒以及九流雜家中的威望肯定大漲。第二是爲了得利,陶家的魯班書與陶家的生意,都是讓人眼饞的。
這裡的九流不是古老相傳的下等職業,而是一羣奇人異士。不入佛、道、儒三教都屬雜家和魯班書傳人也屬於九流雜家,只是在本地力壓了別的派別。
小然也不是死於意外和傷病,而是被高人下了陰手,活生生的震碎了內臟而亡。早在小然過世的時候,大幕已經拉開了。
正叔這次下狠手,有震懾宵小的意圖,更多的卻是見着我的情況與小然如出一轍,忍不住暴走了。
“滾滾紅塵中,離不開酒色財氣,你正叔一輩子修心養氣,但還是逃不過一個氣字。”佩姨講完,嘆息一句,溫情的看了一眼小然牌位和我,眼中戾氣翻騰。
“幹嘛要逃?人活着就得爭氣,啥子都忍氣吞聲,活着還有啥意思。”我惦念的小然的死因,暗想,如果不是我身體怪異,也同樣被震碎內臟而死了吧?
到底是不是武者對小然下的手,我不知道,但是與武者卻脫不了關係。我在心底發誓,血必須要用血來還,兇手別想跑。
“佩姨,世界上真有武術嗎?”我忍不住好奇問了出來。佩姨保持着慈愛的笑容說:“有,但是不是你想的那樣。練武不練功,到頭一場空。以你正叔的家世,八歲開始練基本功,練到十六歲,又學了五年的拳腳套路,二十一歲小然爺爺才教他拆招,二十五歲開始學散手(實戰打架),整整接近二十年纔算有些小成,到如今也沒落下過一天,幾十年纔有今天……外練筋骨皮,內練一口氣,幾十年磨一劍,也不一定有多大成就,這就是武者!”
我默然了,先不說幾十年練下來能不能堅持,單說人要吃飯,練武的要吃好的,這一項就能難倒很多人。更別提練幾十年可能只有小成,誰沒事練這個?更何況一顆子彈就能讓幾十年的心血報廢,誰還去練?
“咚咚!”
我正向佩姨請教着心裡的疑惑,陳浪敲門進來,他二話沒說,對着我九十度鞠躬,彎着腰低了好久他才起身說:“謝謝孫先生,我有決定了。也知道美珍留戀什麼了……”
我給佩儀解釋一遍情況,佩儀笑了笑沒多說,她對鬼始終是半信半疑。
我抱着小然牌位和小姑奶奶,佩姨扶着我,一起跟着陳浪走向了醫院天台。在美珍死之前,陳浪答應過帶她到醫院天台看日出,沒想到她卻死了。處在生死離別中的陳浪,一直迴避着這個約定,他沒有勇氣一個人呆天台看日出,以至於美珍迷糊的遊魂也惦記着這個約定始終不肯離開。
之前會議室短暫的冒出幾股精氣狼煙卻衝散了醫院不少陰氣,各種陰魂都不知道躲到了哪裡,一隻也有看到。武者果然不一般,難怪唐朝李世明讓秦叔寶和尉遲恭往門口一站,涇河龍王的陰魂都不敢去找茬了。
我、佩姨、小姑奶奶還有躲在牌位裡的小然和老貓魂,在天台上聽着陳浪講着他們的故事,故事很長,有溫馨,有爭吵,更多的是平淡。故事還沒到完結,天邊露出了魚肚白。
陳浪顫抖的取下玉佩,癡癡的看了好久。他輕輕撫摸着玉佩,就像撫摸着他的愛人。他對着玉佩說:“美珍,我帶你來看日出了。”
我和佩姨站在一旁,不敢發出一絲聲響,生怕打擾了此刻的陳浪。他身上起先籠罩着濃濃的思念和不捨,最後豁然開朗的唸叨:“美珍一路走好!愛,相濡以沫,卻厭倦到終老;相望於江湖,卻懷念到哭泣!”
他呢喃着,不是說給別人聽的,也不是說給他自己聽的,而是他此刻的心境。
“不好,出大事了。小然跑出來了!”小然突然從牌位裡蹦出來,一驚一乍的喊着,沒等我疑惑出口,她慌忙的說:“我準備對老頭動手的時候,不是對着空氣劃了一下嗎?那是我把陰神和屍體切斷了的聯繫又鏈接了起來,準備等陰差來找我麻煩的時候,讓殭屍找過來,可能會幫點忙……”
殭屍小然跑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