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借一步說話麼？”
聲音很熟悉，不過能在這時候來搭話的，也只有張燃了。他嘆了口氣，下了牀。
北京人，很實在。
夏廷宇苦笑了一下，“我的表情嚇到你了？我沒事的。”
“你啊，什麼事都埋在心裡。他不聽，我會聽的。”張燃並不像往常一樣一副常樂的樣子，反而是一臉的嚴肅，“你的心思我都懂。很痛苦吧，我能理解。你的事，我都能理解。因爲我們纔是一類人。”
聽了張燃煽情的話，夏廷宇愣了一下，隨即笑了。“什麼？你在說什麼啊……你逗我……”
“他是怎麼叫你的？噬咒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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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久違的三個字，夏廷宇一開始還沒轉過腦筋，接着，眼睛就瞪大了。“你怎麼……”
“你一直很在意我的日記對吧。是他告訴你的？還是你自己覺得這很蹊蹺？時間沒有倒退，該消失的人也消失了。她只是抽去了我們的記憶。一個人的日記裡會出現記憶裡沒有的東西。”張燃從懷裡掏出了一個厚厚的本子，“其實日記的作用、也不過如此。”
夏廷宇猶豫接過本子，翻了兩頁。他怎麼也不會想到張燃會自己送上門來。
他也曾經是噬咒者麼？那……我是不是就可以更接近……
正好翻到了結尾。每天都是一兩行。他往前翻着，目光拼命尋找着那幾天的時間。可惜，到了想要找的時間，前面的兩頁被撕了。
“我撕的。這裡的確是記了那兩天發生的事。劉禹同，江文清，還有女鬼。我都知道。”張燃頓了頓，“要是有人偷看了我的日記，看到那些會引起不必要的誤會吧。”
“你不覺得奇怪麼？”
“別人纔會。但是我不會。你還不明白麼？”
“……”夏廷宇心裡很清楚。對面的這個人，跟他與陸刑天有關。張燃可能也是噬咒者。但是他不敢相信，這麼一個人居然就在自己身邊。
“記日記這個習慣，我是在離開他以後養成的。”
沒錯，張燃就是噬咒者。他、就是他的指明燈了。“離開他？你爲什麼要離開他？”
“很複雜。”
“你們……不是有命運……”
“他是這麼跟你說的麼？他是在扯淡。”張燃的聲音有些大，“他會跟你在很多場合偶然遇見，是因爲他費盡心機的在找你。”
“那他呢？”
“我從他那裡跑出來了。隱名換姓，他現在找不到我了。但是受他的影響，我身邊還是會發生一些怪事。”
“你真的是跟我一樣嗎？”夏廷宇抓住張燃的肩膀。這時的感覺不僅是驚訝，還有一種親切感。
得到張燃肯定的回答，夏廷宇在震撼的同時，更多的居然是高興。
“你跟他沒有走到最後麼？”
張燃一臉嫌棄的看着夏廷宇，“你丫怎麼說的跟那啥似的，還走到最後……”
“你們爲什麼要分開？你爲什麼要離開他？”
“他……”張燃用鞋底磨了磨地上的小沙粒，“他想殺了我……”
“什麼？！”夏廷宇背後一涼，咬了一下嘴脣，“爲什麼？”
“最後一次，只能有一個人，只能留下一個人。”
“……”
“其實我早就能感覺到離開他以後我總會莫名的失憶。也許是因爲身邊總會遇到那種事，又或是經常會遇見跟你我相同的人。所以我養成了記日記的習慣。”
“那我……”
“關於留下一個人的事情你不要問了。我自然是不知道你們的事。”張燃苦笑一下，“但是我提醒你，不要過多相信他，他只是在利用你。”
“利用我？他爲什麼要利用我？利用我做什麼？”夏廷宇問道。他是個普通的人，只是因爲身上附有詛咒，而他是個神仙，是大師，他實在想不到自己會有什麼地方能被他利用。
“你知道，他們指明燈家族的故事吧？”
夏廷宇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他跟陸刑天相遇只是幾個月的事，而且那個悶油瓶子的話真的還趕不上張起靈。
張燃內涵的人看了一眼夏廷宇，意思是笑他無知，“他們家的祖先做了大不道的事，被鬼差下了詛咒。他們家族的後輩一旦成人，身體上便會出現一些不適。比如身體會不再發育成長，一旦出門就會找不到回家的路。他們只有替鬼辦事達到一定目的才能被治癒。因爲這件事，他們不得不經常接觸一些那個世界的東西，就是爲一些陽間的鬼指明方向。指明燈這個名字也是從這裡來的。但是他們家族的人都是至陽之體，接近不到鬼的。我們體質不好，身邊總會有一些東西。只是我們沒有陰陽眼看不到。他們會有一種使對陽間有依戀的鬼現實化的能力，兩個人一撮合，就能替鬼辦事了。你，就是他的一個……工具。”張燃看了一眼夏廷宇。不意外，夏廷宇瞪大了眼。
“可是他說是替我指明方向的啊，這些不都是我惹出來的嗎？”
“他是這麼跟你說的麼？他在騙你。指明燈不是爲你，而是爲鬼指明方向，超度，是它們打消在陽間徘徊的想法，步入輪迴。沒有你的話，他接近不了鬼，也不會使他們現實化。但是沒有他，你也見不到鬼。這不是你的錯，是他們的。轉移詛咒是有風險的，所以他們若不是被逼到絕路，從來不會用自己的身體盛放詛咒。不接觸詛咒，他們也不會有好日子過。如果沒有你，他還會繼續依偎藥來維持自己生活。他只是利用了你，吸收了詛咒。”
“……”身後是一片安靜。
一段沉默之後，張燃突然回頭，對默默跟着自己亂逛的夏廷宇說：“你真的相信他麼？你不覺得這一切都很蹊蹺嗎？爲什麼自從他出現在你的生活以後，你的生活就開始亂了套？這麼多人，身邊的人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出事，你難道不覺得難受嗎？”
“都是我自己選的。當初是我多管閒事接下了這個茬。我接下了九命貓的詛咒，不然我們整個村子都會消失的。”夏廷宇咬着嘴脣，“其實都是我自找的。”
“你就沒有想過其實一切就是因爲他而開始的嗎？”
“你想說錯的是他麼？”
“……”
“我真的無數次都覺得自從他步入了我的生活，我平凡的生活瞬間就變得連我都覺得詭異了。但是靜下心來想，他有什麼錯？都是他家裡的事，每個人都是要生存的。他也是人，他的路是自己選的。難道你就可以說爲了生活你沒有利用任何人嗎？”夏廷宇突然莫名的開始激動起來。
“對你無語了……”面對彷彿幼稚的質問，張燃突然覺得詞窮了。他少有的皺着眉頭笑了，像是陷入了思考。
“我不想怪他，詛咒早晚都會過去的。”夏廷宇搖了搖頭，“如果你真的想幫我，那就幫。我知道你是想要我還趁沒有落下病根離開他。但是既然已經這樣了，還在乎那些幹什麼？你不是說，就算是離開了他，身邊照樣是會出現奇怪的事麼？”
“……”
“就算他都是騙我的，就算他利用我，怎麼想怎麼做還是看我自己。我也曾懷疑過，這一切是否都是我自找的，我也曾後悔，但至少到現在，他還沒有害過我。這樣又有什麼不好的？就想成一切事因我而起，然後我再拼命去努力，不是很想熱血漫畫嗎？”
“……那你想要我怎麼幫你？”
“你也算是前輩嘛，提點建議，我們接下來要怎麼做？”
“你最好別管這件事了，反正也找不到你頭上。你沒做什麼虧心事，這件事很快會過去的。”
“……你怎麼還這樣……這樣吧，你跟我去找剩下的兩個女生，既然每個死去的人生前都能聽見什麼別人聽不見的聲音……”
“我不。”
“女生啊，你怎麼一點也不憐香惜玉？”
“至少我不想瞎摻和這件事。”
“那江文清那件事，還有我哥的事，你還不是跟着瞎摻和了？”
“我怎麼知道會是有關的事？”
“既然你說那麼多年你身邊一直會發生奇怪的事，那學校有鬼這種傳聞你也應該回避的吧……”
“嘛嘛嘛，你贏了小夥子。說吧，我要做什麼？你要帶我逃自習麼？”
“嘿，我就知道你不是個壞人。至少你也曾經因爲什麼事自願接受了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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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學校已經兩個多月了，夏廷宇都是乖寶寶一樣一節課都不遲到的上下來了。這一請假，學委就給準了，順便還提醒他不要玩的過火了。
夏廷宇沒多扯皮，就約了兩個女孩。畢竟自己做的事也不是啥好事，也不是真的肚子疼。
張田和王雪都沒有拒絕，四個人像搞聯誼似的，坐在了校園裡的冷飲店裡。
張田用吸管戳着冷飲裡的冰塊，王雪也是一臉的不自在。張燃沒什麼好說的，一直在撥拉手機。這麼尷尬的氣氛讓夏廷宇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麼。
“夏廷宇。”張田突然開口了。
夏廷宇聽到自己被提名，“嗯”了一聲。
“其實高中的時候我就認識你。”
“啊，我知道。你跟亮子關係很好嘛，我也見過你，只是咱們沒有深交。”
“嗯。我跟他早就分了。”
“……”
“其實，我早就想跟你說件事了。我這次應邀，也就是想告訴你這件事。”張田猶猶豫豫。
“說吧。如果是什麼要求的話，我儘量答應。”
“不是。就是……其實你也是覺得我們是隱藏了什麼才約我們出來的吧？”
被說中了心思，夏廷宇尷尬的笑了一下。如果是預料到好事，那是皆大歡喜；但這畢竟是要出人命的事情。
“其實，曼麗出了事以後，我們並沒有太上心。但是連徐淑蘭都出事了，我們纔不得不相信可能是真的出事了。”
“你想說什麼？”
“淑蘭之前跟你見過面吧？她在那天晚上跟我發了消息，說她聽到了別人聽不到的東西，就像曼麗那樣。幸虧有你們送她。但是她還是出事了。她當時很害怕。她是不是對你說我們撞鬼了？”
“嗯。”
“你覺得很奇怪吧？”
“沒有。不然我約你們出來做什麼？”
“其實……”張田說着，但是被王雪打斷了。
王雪搖着張田的胳膊，好像不情願後者說出一直隱藏的秘密。
張田笑了笑，撫住王雪的手背。
“我們在之前玩過一個請鬼遊戲。”
短短的一句話，張田好像是說了一個世紀。夏廷宇瞪大了眼，就連張燃也擡起了一直低着的頭。“你們玩了什麼？”
“遊戲是我提出來的。”王雪小聲說道，“其實一開始我也只是順話茬說說，但後來說起要玩，我也就提起精神了。”
“很簡單的遊戲。”張田說，“聽起來並沒有什麼嚇人的地方。”
“那是因爲我並不知道遊戲會發生什麼。”張田提高了嗓音。
夏廷宇的眉頭都擰到了一起，“你們是說，你們玩了一個連自己都不知道危險係數的遊戲？什麼叫不知道結果？不知道結果還玩什麼？”
王雪被說得不敢出聲，張田安撫了一下王雪，咬了咬嘴脣。“誰會相信世界上真的有那東西？再說，就是因爲不知道結果纔會想去探求啊。但是……我們哪會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事？”
“你們知不知道，其實有一種鬼，會仇視所有知道它的事情的人？”張燃神秘地說，“有的鬼，你們喚出了它，它不僅會將矛頭指向你們，還會瞄準被告知了事情的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