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裕興的表情出奇的嚴肅,聲音也帶着少有的鄭重,曾明明從未見過他如此認真的叮囑某一件事,心裡越發覺得這個忽然消失的‘娃娃’肯定不一般。
“毛警官你放心,我絕不會和任何人提起這個娃娃的事,可是它和這個案子……”曾明明決定打破砂鍋問到底。
“這是陰祟入體,有惡靈侵站了死者的身體,控制着她做出一些違背本心的事,一般的邪靈都沒有實體,可這個惡靈已經修煉出元神,就是你看到的那個東西,十分危險。”
“難道沈芳的魂魄已經成了惡靈,她不是最疼愛自己的妹妹了嘛,爲什麼要置他於死地?”曾明明一陣惶恐,眼前又浮現出沈盈蒼白如紙的面色,和她臉上詭異的陰寒。那雙眼,冷漠的沒有一絲溫度,根本就不像人!
“沈芳是誰?你知道了什麼?”毛裕興眸光微微一縮。
“我剛纔無意間進入了一個神秘的空間,和沈盈的魂魄說了一會兒話,可惜,話沒說完她就走了,所以,很多事,我還是一知半解。”
曾明明措了半天詞,才把剛纔的事解釋清楚,毛裕興聽完她的話,臉上陰晴不定了好一會兒,摸出一根菸,點燃,吸了兩口,慢慢開口。
“按你說的這種情況,你應該是自主通靈了,這太奇怪了,你毫無修煉的根基,只是天生陰眼罷了,怎麼會無師自通的學會了通靈?不可思議,不可思議……”
“我也不知道啊,我只是看着沈盈的臉楞了回神,就突然進入那個空間了。可惜,當時我太震驚了,很多事都來不及問,她就這樣消失了,毛警官,沈盈究竟去哪了?我看到她的身影被一抹極亮的光吞噬……”
“她往生去了,你看到的光是往生之門的福照之光,生和死都有時辰限制的,死,無可預知,生,一樣不能掌控,這就是人的命數。”
“往生?”曾明明一怔,“沈盈做了那麼多錯事,難道不經地府的裁決就能去往生嗎?不是說地府的法度最嚴格的嘛,爲什麼會如此輕易的讓她往生。”
“這就不是你我能知曉的事了,也許,事情並不像表面看到的那樣簡單,是非對錯,於不同的人來說,有不同的視角和輕重,孰是孰非,很難一言概括。”
毛裕興用力吸了兩口煙,聲音變的有些沉重。
透過瀰漫的煙霧,他的眼眶中似乎凝上了一層水氣,很快,煙霧散盡,毛裕興的表情也恢復了自然。
好像那一瞬間的沉澱和迷茫的人,根本與他無關。
“這件案子應該韓宇負責的吧。”他忽然問。
“嗯……剛纔就是韓隊讓我下來的,他現在還留在頂層,說要保護墜落現場。”
“知道了,咱們上去吧,我想,這個案子應該能結了。”
“結案?沈盈墜樓的案子還是李林海的謀殺案?”曾明明心頭浮起無數個疑問。
她本想讓毛裕興好好給她解釋一下,可他似乎對這些案子失去了探查和分析的興致,無論她如何追問,他只說這案子不是他經手的,他沒有發言權,韓宇自有論斷,就不在開口了。
害的曾明明糾結了一路。
她反反覆覆的想,難道這一切真的是沈芳的鬼魂在作祟嗎?因爲怨恨太深,她的魂魄變成了怨靈,附在了沈盈的身上,不僅殺害李林海,還逼迫沈盈跳樓自盡。
難道,這一切都是她的報復不成?
一個的恨到底有多麼執着,才能延續這麼多年,即使他們是自己最親近的兩個人,還是不能放棄。
曾明明想了一路,也沒想明白,直到毛裕興跟她告辭離開,她這纔回過神來。
“毛警官,你不去和韓隊聊會?很多事,不得解釋一下嘛?”
“你想怎麼解釋?是告訴他們沈芳的魂魄變成了惡靈,還是想說沈盈是無辜的,她只是一個間接的受害者,不是真正的兇手。”
毛裕興淡淡看着她,眸光一片陰沉。
“我?”曾明明語塞了,是啊,她該怎麼解釋這件事的前因後果呢,就算有些事她親耳聽到,親眼看過,可這些事,除了她和毛裕興,旁人又會相信幾分?
“既然別人不會相信,索性就不要解釋了。沈盈已經轉世去了,她這一生已經結束了,至於用什麼樣的方式結束,只是一段評說罷了,咱們就別干涉了。記住我的話,人世間有人世間的歸責,鬼神有鬼神的禁忌,人鬼殊途,切不可將人和鬼的世界重合起來,企圖用一己之力去改變一些東西,有些事,觸不得碰不得,否則,最終深受其害的,只能是自己。”
“我該怎麼做?”曾明明心裡一陣苦澀。
“什麼都不要做,這件公案自然會有一個了斷,我知道你現在很不舒服,覺得自己沒有揭露出事情的真相,心裡有愧,可時間長了你就明白了,你的選擇是對的。快回去吧,我想,韓宇已經有了自己的論斷。”
“可萬一這件事還有隱情呢,如果沈芳只是想報復他們,並沒有殺人,豈不是放任真兇逍遙法外?我記得沈盈說過,她姐姐生前對她特別好,就像媽媽一樣照顧着她,如果真是這樣,她爲什麼會用這麼殘忍的手段對付自己的妹妹,不僅要置她於死地,還讓她死後也要揹負一個殺人兇手的名聲!我想不通!”
“有什麼想不通的,人有的時候,就會做出一些違心之事,甚至自己厭惡的事,所有人都是如此,更何況沈芳已經死了,人的善意是最容易煙消雲散的東西,殘存下來的,往往都是一些執念。”
毛裕興長嘆了口氣,看曾明明還是一臉糾結的樣子,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肩膀。
“別多想了,有些事結局雖然不盡人意,卻也是最好的結束方式,你以後會明白的。”說完,徑直走了。
曾明明怔怔看着他離去的背影,總覺得他的話裡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深意,難道,毛裕興也經歷過什麼讓他刻骨銘心的事嘛,爲什麼,她總覺得他的心底藏着一段沉重的往事,沉重的,讓他無力支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