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熙把她放在冰牀上,用藥物和冰氣護住她最後一絲心脈,在沉睡的她面前,他不再假扮徐尚遠。
每天他都要過來和她說上一會話,或是趣事,或是三軍的事,或者是國家大事。
擬定好的成親日子如期來臨,帝熙親自爲鳳月梳妝打扮。
“月兒,早就說過要娶你,過了這麼多年才履行承諾,你必是生氣了,纔不想記起我對不對?”帝熙邊幫她梳髮邊絮叨:“你以前總是說我是大爺,什麼都不做,你看我現在什麼都學會了,還懂得爲你梳髮了,你醒來好不好。”
牀上的鳳月靜靜的躺着,沒有任何的動靜。
帝熙顯然習慣了,自顧自的說着。
把鳳月的頭髮梳好以後,帝熙爲她別上金簪:“知道你喜歡黑色,可今日是我們大喜的日子,就忍忍吧。”
他的手捏捏鳳月的臉,冷冰冰的,沒有絲毫的溫度,要不是那絲微弱的心跳,他都懷疑她是不是沒了氣息。
爲鳳月換上鳳袍,帝熙抱起她。
大廳裡,站着百官,還有帝府一家,高位上坐着帝老家主和鳳傑,兩人眼神複雜,最終化爲一聲嘆息。
“一拜天地。”唱禮官的聲音響起。
帝熙抱着鳳月對着天地拜了拜。
“二拜高堂。”
帝熙神情嚴肅的拜了拜。
“夫妻對拜。”
帝熙放下鳳月,對着她微微彎腰。
“禮成。”
帝熙抱起鳳月,往裡走去,背影高大,如同催不毀的城牆。
新婚夜,婚房自然是鳳月住的冰房,裡面只掛了兩條紅綢,簡單到單調。
帝熙慢慢的把她放在牀上,小心翼翼的像是對待一件珍寶:“月兒,這樣的婚房你肯定是不滿意的,你醒來打我一頓好不好?”
一枝冷箭不知從哪射來,穿破窗戶,以閃電之勢朝帝熙射過去,帝熙一手護住鳳月,一手揮開冷箭。
冷箭偏離原本的軌跡,擦過他的手臂,插在了鳳月身旁。
一寸,又是一寸。
帝熙瞳孔收縮,氣息混亂,拔起那支劍,手心一推,利箭順着來時的路飛回去。
外面,很快沒了動靜,帝熙轉身看着鳳月:“月兒,是不是驚擾到你了?不用擔心,我會處理的。”
溫熱的血,順着帝熙的手臂滴落,落到鳳月的臉上,鳳月的眼睫毛動了下,卻始終沒有睜開。
就這樣,過了一年。
“玉佭公主病逝,凌宣大怒,揚言要跟我們討個說法。”慕容把一張東西扔到帝熙面前。
帝熙瞥了一眼:“說法,不是給過他了嗎?”
還要怎樣的說法?再問也是那個答案。
“當初事情處理就不當,人家泊國已經很不滿了,現在一年不到,玉佭公主就沒了,人家不生氣纔怪呢。”要是換了他,他才懶得問什麼說法,直接開打。
“生氣?他找個假冒的玉佭公主難道我就不生氣麼?”帝熙扔下手中的毛筆,懶洋洋的窩在椅子裡。
王雅鬆和慕容交換個眼神,眼裡難掩震驚,假冒?真還是假的?
“真正的玉佭公主我已經讓人抓來了,是真是假,到時讓凌宣認不就好了?你們說,要是我朝百姓知道泊國這般欺騙我們會怎樣?”
肯定是很生氣啊,到時出兵可是再名正言順不過了。
“還有事嗎?”帝熙重新拿起筆。
“沒事了,對了,我有事出去段時間。”慕容彎下腰,把他剛纔扔的奏摺撿起來。
帝熙頭都不擡:“又要看望什麼親人?”
慕容每個月總有那麼兩個人需要看望,每次看望都要三四天的時間,不知道這次又是哪個姨。
“你上次不是讓我找地靈草嗎?有消息了,我去看看能不能帶回來。”
帝熙的手頓住,過了兩秒以後再繼續寫着什麼。
“地靈草真的能讓她醒過來嗎?可以讓她恢復正常嗎?”慕容頗爲迫切的問。
鳳月沉睡了一年,沒有絲毫醒來的跡象,帝熙用了各種辦法,都沒能治好她的傷,直到最近翻閱古籍,發現一種類似於洗漱丹的藥,藥比洗漱丹還難制,可是藥效要比洗漱丹要好。
“不知道。”帝熙聲音沉沉。
鳳月自己都不想醒來,他又怎敢肯定?外傷總有辦法治,心裡的傷卻要讓它慢慢癒合,或許哪天她覺得不痛了就醒來了。
“什麼不知道啊,你不知道還有誰知道?”慕容狠狠的踢了踢桌子。
他要鳳月醒來,不要她繼續躺屍,他怕她躺着躺着就再也不醒了,他明白嗎?
帝熙任由他發泄,沒有一丁點搭理他的意思。
“好了,王爺難道不着急嗎?”王雅鬆拉住暴走的慕容。
這人看起來挺溫和的,爲何一說到大學士就像變了個人一樣呢?
慕容一直把鳳月當成妹妹看,也可能比妹妹更多一點,因爲鳳月救過他的命,還一起上戰場,雨裡來風裡去的,共甘共苦,現在大家都好好的,就她弄成這樣,他心裡真的很不是滋味。
最該得到幸福的是她,可是老天不開眼。
“沒事就滾吧。”帝熙揮揮手。
慕容還想再說點什麼,王雅鬆快速的拉着他離開。
待屋子裡沒人以後,帝熙扔下筆,揉揉額角,他又何嘗不希望她能醒來,恨不得她馬上醒來。
一團火紅自窗外飛進來,落在帝熙的桌子上,成了只鳳凰。
“二大爺?”看到它,帝熙有點意外,自從鳳月出事以後,它就沒出現過了,他以爲它跟着鳳月沉睡去了。
二大爺自羽毛裡掏啊掏,掏啊掏,掏出了一把劍,劍身晶瑩剔透,泛着白光,看到那把劍,帝熙眼神微眯:“神器?”
這是徐尚遠用的兵器,按理來說,主人隕落,神器會再自行擇主,怎會在它那?
二大爺點點頭,翅膀握住神器,白色的神器變紅,一縷白光自神器裡飄出,帝熙站了起來:“那是?”
“那是主人師兄的魂魄,我把他封印在了神器裡。”
它是神鳥,乃神之一族,自然有封印魂靈的能力,只是它年紀尚小,神力大減,而且徐尚遠魂魄受損,它沒有修復的能力,只聚到他的一魂三魄。
“那怎麼可
以修復?”帝熙迫切的問。
二大爺多看了他兩眼:“若是我長大,神力恢復,自然是可以的。”
只是鳳凰壽命漫長,它現在還是幼鳥,等它長大起碼得上千年,到時鳳月恐怕早已成了一堆白骨。
“沒其他辦法了嗎?”帝熙沉了面孔。
“神器,聚魂神器,只是只能聚集他的魂魄,無法修得他的肉身。”聚魂已經是逆天而行,何況修得肉身的事情就算是它都沒聽說過。
“此神器可裝他的魂魄,他的三魂七魄要是聚集,就有了自己的意識,到時這把劍就有了劍靈。”有劍靈的神器威力可是驚人的。
劍靈?他只能成爲靈了麼?
“其實無論是靈還是人都好,只要他還在,主人就會開心的,或許她就願意醒過來了。”二大爺搖頭晃腦的說道。
鳳月一直沉睡不願醒來,無非是不想接受徐尚遠已經不在塵世的消息,要是給她點希望,她就醒過來了。
“對。”帝熙拿起桌上的劍,朝冰房走去。
鳳月靜靜躺在冰塊上,面色蒼白,她身上的傷帝熙早已治好了,內傷也好了大半,按理來說,早該醒來。
“月兒,你師兄沒死,你醒來好不好?只要你醒來,你會發現一切都沒變。”
哼,騙子,你們都是騙人的,都是騙人的,她纔不信。
帝熙眼都不眨的看着鳳月,可是眼睛都泛酸了,她都沒醒過來。
他把劍放在她手中,手緩緩的垂下,二大爺飛到靈獸袋裡,伸出個腦袋,微歪着頭看向鳳月:“我感覺得到,主人的悲傷。”
很濃烈的悲傷。
二大爺眼眶裡慢慢聚集了水汽,那種痛苦,它稍微感受下都想落淚。
“她,吃過很多苦。”帝熙艱難的開口。
回顧蘇意,鳳月一生,幸福太短,痛苦太長,最開始是南墨,然後是他,最後是徐尚遠,每個人都在她身上劃下一道沉痛的傷疤。
“主人她會醒來的。”二大爺看着鳳月,慢慢把頭縮回去。
或許,帝熙眼神繾綣。
帝熙走了以後,鳳月手裡的劍動了,一縷白光自劍裡飄出,停在鳳月臉上。
鳳月脣角揚起一抹笑,不知是不是做到了美夢。
四天以後,慕容歸來,他的手中握着一株草,風塵僕僕。關在藥房裡三天三夜的帝熙,如陣風般出現。
慕容覺得手中一空,低頭一看,手心中已無一物。
帝熙在裡面搗鼓了七天七夜以後,出來時面容憔悴,眼睛卻特別的亮。
慕容,鬼影,帝熙站在鳳月牀前,連二大爺也從靈獸袋裡飛了出來。
帝熙把藥餵給鳳月,仔細看的話能發現他顫抖着的手。
一幅幅的畫面,反覆從鳳月腦海裡劃過,強逼她清醒過來,她刻意遺忘的一切也被記起。
“阿熙。”鳳月喃喃。
聲音太小,幾人聽不清楚。
帝熙把耳朵放到她耳邊,聽到她的呼喚,抓住她的手:“月兒,我在。”
近在耳邊的聲音給鳳月一種安心感,睏意襲來,她再次睡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