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擺着一排鋼管架子,架子上掛着那種平時在肉攤上常見的生鐵鉤子,鉤子上吊着一塊塊已經被肢解的人肉,有胳膊有大腿有人頭,因爲天熱,現在已經生蛆發臭,地上淌着綠黃色的屍水,屍水上面和人肉上面密密麻麻的全都是蒼蠅,我開門的時候,那些蒼蠅“呼”的一下全都飛了起來,“嗡嗡”聲像是頭頂有一架飛機一樣。
小六就看了一眼,然後蹲在地上一個勁兒的吐了起來。周琦臉色蒼白,明顯是被嚇住了。
我呆呆的看着這一幕,曾經在黃河邊拍浮屍的時候,我覺得那些屍體已經夠恐怖了,但是相對現在眼前的場景,那幾具黃河浮屍不是一般的可愛。
我強忍着胃裡的翻騰,壯着膽子走進這個屋子裡,屋子的裡側放着一些帶血的衣服和農具,顯然這是從屍體上面扒下來的。在這其中,有一套警服,除了有些血跡之外,還有好些像是刀子割開的口子。
難道這就是那個跟我穿同款鞋子的警察麼?
二十來歲,大好年華。卻在這個荒無人煙的村落中,失去了自己寶貴的生命。而且死後屍體被肢解,甚至連個全屍都湊不起來。
看着這場景,不知爲什麼,我忘記了屋子裡嗡嗡亂飛的蒼蠅,忘記了屍體上散發着濃郁的惡臭味,心中唯一的念頭就是,這這些人,不該死在這裡的。
他們或許有更好的未來,以及一個美滿的家庭。有個賢惠的妻子或者正在蹣跚學步的兒子,有一對慈祥的父母,有一羣工作之餘可以坐在一起吹牛喝酒的兄弟,有願意與他們同甘共苦的同事……
只是現在,什麼都沒了。
假如當時在黃泥村我不是跟大李和趙國棟在一起,或許這會兒也被肢解,像是肉攤上賣的肉那樣用肉鉤掛在架子上,成爲蠅蛆的饕餮盛宴。
假如今天不是我們的航拍器掉落在這個院子的房頂上,假如房頂再結實一點兒,假如這個瘋子不那麼偏激,或許這處地方一直就不會被人發現,直到這些屍體全都化成爛肉慢慢腐朽。
我失魂落魄的從屋子裡出來的時候,周琦正在擦嘴。
他看了我一眼:“想吐就吐吧,憋着很難受的。”
我擺擺手,坐在門口不遠處的石墩上,點上一根菸之後對周琦說道:“現在咱們沒有了任何嫌疑,這人就是個變態殺人狂。”
周琦點頭說道:“說不定還能立個功呢。只是咱們怎麼通知警察過來?”
我扔給周琦一根菸:“你開車去大堤上給趙國棟打電話吧,事情給他說清楚,千萬別打110,我怕那些民警來了受不了這種刺激。”
周琦一愣:“那你怎麼受得了?難道上次的黃河浮屍比這個還恐怖麼?”
我搖搖頭:“我只是覺得不值得。好不容易來到了這世上,結果莫名其妙死在了這裡,太不值了。現在回頭想想,當初我們就不該貪圖省力走這裡。這個警察的死,我們都有責任……”
周琦拿着我手中的打火機將煙點上:“你這麼想就不對了,假如不是你們走這裡,根本就不可能發現這裡有這麼一個村子,咱們也不會發現這個瘋子。假如任由這個瘋子殺下去,也不知道會有多少人中招。操!早知道是這麼個情況,剛纔我應該撞得更狠一些。”
周琦抽過煙之後,便對旁邊依然在乾嘔的小六說道:“你跟志纔在這等着,我去大堤上打個電話。****的,什麼破地方,居然連信號都沒有。”
漢蘭達這車挺皮實,前臉撞得成了窩窩頭,居然還能發動。
周琦開着車子走了之後,小六趕緊站起來蹲在我旁邊。這孩子今天被這麼一波三折給嚇壞了,這會兒渾身都是哆嗦的。
其實我也很害怕,不過自從在黃泥村和貴妃墓有了兩次“練膽”的經歷之後,這會兒倒是很平靜。最危險的人也成了屍體,那把槍也在我身上放着,還有什麼危險的?
小六又吐了一陣酸水,看着我問道:“志才哥,咱們欄目組經常遇到這種事情麼?我感覺咱們把刑警隊的活兒都做了。”
我看着他笑了笑:“也就最近才遇到過幾次,你來的正好,趕上了好時候。這種事情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遇到的。多經歷幾次,就不會吐了。”
小六瞅了我一眼:“志才哥,你別唬我,再遇到這種事情,我怕我的胃會被我吐出來。下次再也不跟你出來了,我以後天天在辦公室做後期。無聊之餘打打遊戲看看電影,或者吃點……”
他或許是說某種肉類的零食,食物的名字還沒說出來,就“哇”的一聲吐了一口酸水。
我拍着小六的後背問道:“是不是想說腐乳肉或者紅燜羊肉啊?對了,你是要帶進辦公室的,那樣的話,應該是肉夾饃,把肉剁成肉末,然後夾在麪餅裡……”
還沒等我說完,小六就一把把我推開:“志才哥,你怎麼這麼壞呢!”
我拿着周琦臨走時候從車上扔下的兩瓶水,擰開遞給小六讓他漱口:“對普通人來說,這種場面或許一輩子都遇不到,所以他們會吐,會覺得噁心,會有種趕緊離開的想法。但是我們是新聞工作者,雖然咱們現在是欄目組的成員,但是真正論起來,欄目組也是新聞中心的組成部門,說不定哪天咱們都會成爲新聞採訪記者,每天扛着攝像機去拍新聞,回來之後來不及喘氣就趕緊寫稿子。”
“所以,你想要在廣電局長久的待下去,這種情況一定要能安然面對。就拿這次來說吧,作爲突發新聞,肯定有記者跟隨警隊一起辦案,當門打開的時候,警察進去採集證據收斂屍體了,你卻抱着攝像機在門口大吐特吐,連裡面是什麼樣都不敢看,這條新聞的畫面怎麼辦?稿子怎麼寫?想辦法適應這種事情,對你有好處的。”
正說着,門口走來了一個人。這人穿着一套戶外裝,脖子上掛着一臺相機,正是之前周琦用航拍器拍到的那個人。這人見到我和小六之後,不知爲什麼皺了皺眉頭,然後很傲慢的問道:“你們是誰?怎麼在我二哥家中?我二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