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橫爬順（紀實小說：三十六）
一個人對學生時期的老師有多尊重，只從一件事情就可以看出來。不管到多大歲數，就是到了七老八十。你的老師會像教你時那樣，在你面前晃來晃去，而且一直是哪個樣子，好象永遠也不會老似地。
想象一個人在另一個人的腦海裡紮根一生，在人的一生中也不會有幾個。我小學的一個老師從二年級一直教到四年級，在三年裡和這個老師來往也就是平平淡淡的。老師認認真真教書，我規規矩矩讀書，也沒有發生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故事。
可就是這樣一位老師，在我這麼大歲數人的腦海裡想起來，他還是那麼年青，那麼有朝氣，那麼和藹可親。他後來調到了別的學校，考高中時他是我們的監考老師，那時是文革中考試也是個樣子，但老師看我們幾個學生的目光，都透着喜悅和高興。只可惜這是我們最後一面，沒多久他就得病過世了，後來見過他的兒女們，心裡也格外的興奮對他們說：
“我是你父親的學生，他是一個好老師，也是一個好人。”
學校裡那時就有獎學金，也不知道是怎麼發放的，可能是大部分學生都有吧，也許是一小部分？一年二元錢，這些錢正好夠交學雜費。家庭困難的學生沒有錢買新書，就借上一年學生用過的書，小學裡的《語文》和《算術》多少年都沒有變過。價格也就是一毛多錢一冊。兩本加在一起也就三四毛錢。
三兒的大兒子大寶，有一年借書都沒有借上，和別人和着看了一季的書。上到六年級時還沒有鋼筆，三兒家孩子多，總是湊不出錢來。還是老師親自找到三兒說情，纔給大寶買了一隻。可大寶的學習成績，在學校裡是數一數二的好，字也寫得特別好。平時誰家裡寫信會找到他，到過新年時大寶會在家裡，支着桌子給村裡人寫春聯，嘴裡還會嘰裡咕嚕說俄語。
三兒的二兒子二寶，比大寶的學習就差遠了，成天就知道和我們一塊兒玩。大寶比我們大六七歲，琢磨出的點子來，很會招孩子們的喜歡。他和二寶弄了一個紙盒子，在紙盒子的壁上，挖一個洞將一個瓶子的底糊在上面。將小人書的畫面放在裡面
，從瓶子底看進去，迷迷糊糊就放大了。雖然不是很清楚，但放大了也感到稀奇。
其實大寶也是看西洋鏡想到的。和後來我去趕廟會親眼看到的西洋鏡差遠了，西洋鏡裡能看到長江大橋上，走着穿裙子的摩登女郎。再聽那玩西洋鏡的用一條細繩子一拉，小鑼、小鼓、小鐃一齊響，嘴裡唱着：
“來一來，看一看。看罷了長江大橋就到了上海，上海的南京路又寬廣來又漂亮。看罷上海咱到北京，看一看北京的天安門……”掏一分錢看一張畫。我只有一分錢，看罷了長江大橋也沒有去上海看看南京路，去北京看看天安門，後悔的不行。
有一次，我們聽見基幹民兵在南山裡打靶子。第二天，就去拾子彈頭去，從子彈射進的土崖裡總能掏出子彈頭來。我還拾過一個銅的子彈殼，子彈頭孩子們手裡都有，子彈殼就我手裡有一個。
那可真是個寶貝，將子彈頭裝進子彈殼裡一摔，露出半截子彈頭像真的子彈。一按就縮了回去變成了一個子彈殼，而且搖搖還會發出悅耳的響聲。
有子彈沒有槍是一大憾事，同伴們就生着法的造起手槍來。有用木頭，也有用泥土造的，用泥土要用石頭縫裡的紅膠泥，捏出來的槍用刀雕刻出準心、槍栓等手槍上應該有的。用黑鍋灰上色跟真的一樣，插在腰裡威風極了。
一羣孩子吃罷晚飯後在街上，拿着槍騎一根黍杆當馬。演示着《沙漠追匪記》，衝過來衝過去滿頭大汗的玩得不亦說乎。大寶見我們對槍的衷愛，看了看我經常在手裡玩的彈殼就問我們幾個：
“你們想不想玩一支會響的真槍？”這還用問做夢都想玩，不讓玩看看也過癮。就問：
“在那裡？拿出來讓我們看看。”大寶說：
“我那裡有呢！我是說給你們造一支。”
大寶說出了他的造槍計劃，我們幾個夥伴就忙了起來。先找來了一支銅管，將子彈殼的頭四周敲了一下，真好塞進銅管裡。用釘子天天鑽子彈殼後面的芯，用了有好天才鑽出一個孔來。
這兩項工作完成以後，其餘的工作就簡單多了。找來一塊木頭，去我三大爺那裡叫他給我們鋸
成手槍樣式。三大爺在忙活給我們鋸手槍，我見他的木匠籃裡有幾十個小釘子，跟釘鞋的釘子一樣長短但是它是圓的，就揹着他順手撿了幾顆放在手心裡。
三大爺是木匠，他會旋捶布棒槌，小孩滿月時胸前戴着的小寶葫蘆。蓋房時做樑架子接檁條。出嫁閨女娶媳婦會做首飾盒子，死了人他還會合棺材。三大爺鋸好槍後對我說：
“小明兒，把你手裡的釘子放到籃裡去。”我明明是揹着他拿的，他又是怎麼知道？我就問：
“三大爺，你揹着身你怎麼知道我拿你的釘子呢？”他說：
“我腦後長着眼呢。”我還真信以爲真了，回去後問我奶奶：
“奶奶，我三大爺可厲害了，腦後面都長着眼呢？我在他身後拿釘子他也能看見。”奶奶笑着說：
“他成了馬王爺三隻眼了，哄得你這小子一愣一愣的。”
三大爺經常給我們開玩笑，有一次，他問我們幾個剛從學校回來的學生：
“過來，上了這麼多年學，問你們一個字看看你們誰會寫？”小學生也不知道天高地厚，心裡想你也不認識幾個字會難倒我們，就聚了過去，都準備搶着回答他問字：
“你說吧，什麼字？”三大爺說：
“拔茅草芯時會【jin】的響一下，這個字怎麼寫？”這一下可把我們給難住了，拔茅草時是會這麼響。可這個字怎麼寫都不知道，回去查《新華字典》也沒查出來。三大爺已去世多年了，活着時沒有查出來告訴他，去世後也沒有再認真去查過。至今也沒弄清楚這個字到底該怎麼寫。
我們拿着這支木槍有進行了大的製作，用小刀將木槍的頂部挖了個槽，把聯接着的銅管子彈殼用鐵絲固定在槽裡。在後頭鋸出二指長的一小塊來，下面刻出柈來。用車裡胎做成的鬆緊帶，前面套在槍肚子上，後面套住那一小塊木頭，木頭上頂個圖釘。用手一拉柈在後面，在子彈殼上放上一片火藥片，拇指一頂打在前面的火藥片上就會響。
一支手槍在我們的精心製作下完成，前面還露着一節銅管比我們以往的泥手槍、木手槍不怎麼好看，但它是真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