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橫爬順(紀實小說:十)
在我從小的記憶裡,母親打哥哥,我好象也不反對。誰叫他平時待機會就推我一把,打我一下。有時候打哥哥我還要噹噹幫兇,我記的清楚極了。
有一次,哥哥去接姐姐回家來住幾天。母親在家裡有兩元錢找不見,不用猜也知道是哥哥取走了,但他從姐姐家回來就是不承認。晚上將房門關住,有我姐姐在家裡,打哥哥是沒有問題的。母親和姐姐按着哥哥先打一頓,再來審問。哥哥還是不承認,母親說:
“明道,你將火柱燒到煤火裡,一會兒用燒紅的火柱燙他,看他承認不承認。”我將火柱燒到煤火裡。哥哥害怕,最後說了實話承認錢是他拿的,母親問他:
“錢那裡去了?”哥哥說:
“買書。”
接着他從炕下掏出一本【新華字典】和一本【碧綠的湖泊】兩本書一元五角錢,剩下的五角錢還在書裡夾着。母親見他並沒有胡亂花錢,買書母親也不反對,這件事就這樣過去了。
那一本【新華字典】哥哥用過後我又用,拿到學校也是很爽的一件事情,一直到我的侄女和侄兒用過後,以破爛的不像樣子了。另一本【碧綠的湖泊】是尼尼寫的修水庫的小說。我和哥哥讀了好幾遍吧,這也是我們家裡的第一部小說。是一部不怎麼出名的小說,作者後來也沒有再寫過什麼作品,但我覺得寫的還是很不錯的。
其實我哥哥也是從小就愛書的一位。他曾經跟着村裡的土改隊去抄家,從栓的家裡拿出一本家譜來,栓是我們村民國時期新式學校的先生,剛娶個媳婦和他父母親一塊生活。家裡有幾十畝土地,是一個吃喝不愁的富裕人家
。土改時也是掃地出門的家庭。
解放初期國民黨的縣長帶着一批地主富農組成的還鄉團配合國民黨部隊,從我們那裡的東邊往縣城裡打,路過的村子抓住村幹部和民兵立即槍殺。實際上這也是翻身的農民和地主階級的一次你死我活的較量,解放區各村馬上組織民兵配合縣區部隊在縣東和他們展開了激烈的戰鬥。
我們村有二十來個民兵跟着區隊也去了,其中就有三兒後來當互助組長那一位,當時他正害眼病,到前線後兩隻眼腫的睜不開,就在後方休息,走時區隊長留下話說:
“你不能參加戰鬥,等我們抓回俘虜你管殺。”
三兒滿口就應承,心裡想你們能抓回幾個俘虜來。下午太陽快落山的時候,民兵們回來了,還真抓回來幾個,全綁在村外的小樹林邊,有人來通知三兒去殺。三兒提了一杆帶刺刀的步槍迷糊着眼去了,看俘虜的民兵離遠遠的站着,看三兒殺俘虜。當時民兵子彈是缺乏的,象這樣殺俘虜是不能用子彈的。三兒殺到最後幾個時,端搶刺過去忽然聽到:
“三兒,狗日的。你刺準一點,別讓我受罪。”
三兒刺刀抖了一下,槍已收不住。刺罷後湊過去一看原來是老五的二兒子,在國民黨縣政府當一個小職員的庭,三兒比庭大幾歲。當年農忙時三兒經常去他家打短工,對他比較熟悉。村裡人認識庭的不多,老五在他十三歲時給他娶了個大他四歲的媳婦,而庭那時在城裡讀書,對裹腳和不識字的媳婦不滿意很少回家來。
他媳婦叫花兒除去裹腳和不識字外,長的跟名字一樣,庭剛娶媳婦後有一天晚上,睡在院子裡。老六老兩口從窗戶看着,花兒從屋裡出來
抱起庭回屋。兩口子直誇媳婦是個好媳婦。偏偏庭會跑出來跟他母親睡,逼急了起來就回城裡去,因此庭就很少回家來。三兒刺了庭後,聽見有人喊:
“殺完了沒有,準備出發。”三兒也顧不得看庭,趕緊刺殺了後邊幾位說:
“幾位到了陰間不要怨我,誰讓你們參加還鄉團,過來殺人呢?我不殺你們,你們就要殺我們呢。”三兒回來偷偷的和村裡民兵隊長說:
“老五家的庭,也在那些人裡邊,被我殺了。你回去就說他在戰鬥中被打死,千萬別說我殺的。”民兵隊長和三兒是好朋友,這個忙自然要幫。三兒一下子殺了這麼多人,民兵們直豎大拇指說:
“這紅眼真行。”
這一次戰鬥打了三四天,徹底將還鄉團打敗。在後來的土改運動中,有幹部想起了那次戰鬥。聯想到村裡的富家子弟,肯定準備過歡迎還鄉團,有準備就要有組織,有組織就要有領頭人,有領頭人就要有搶。
經過這麼一連想。就抓了幾個審問,一審問問題大了。還真有這回事,後來抓住的又咬出很多人來,幾乎所有富裕的人家都有人蔘加。有幾個解放初期,因爲有文化已參加工作,也被咬了出來。馬上被抓了回來,幾個重要人物被送的縣裡的監獄裡,次要的人物留在了村裡。
栓當時就是被人咬出來,留在村裡的一位。先是批鬥後是叫他交出搶來,他在受刑不過時就胡亂說,帶領民兵到山裡、地裡找槍去。最後怎麼找也沒有找出來,就把他亂棍打死在帶着去找槍的一塊地裡。一箇舊時的文人就這樣沒命了。而其餘的,抓到縣裡的和留在村裡的還有很多,他們的命運也在瞬時就會和栓一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