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窮漢沒有馬騾驢…背鞍掂刀請醫家
滾橫爬順（第二部：二）
我們那裡叫醫生不叫醫生叫醫家，這個老醫家祖傳好幾代了，他的祖上是個治胃病的名醫家。按說幾代名醫世家，家裡怎麼也應該是家財萬貫了。據傳說他家三四輩前的一個祖爺爺，曾發出話來，請他出診的病人必須牽着牲口來，牽牲口在門口等着也分三六九等，高頭大馬來的遲早是第一個，騾子的是第二個，小毛驢是第三個。想來高頭大馬就像現在的小轎車，騾子就是小麪包車，小毛驢就是農用小三碼。
這樣的張狂就發生了事情。有一天，一個鄰村的窮小子，他母親在家裡胃痛的在炕上打滾，他也實在借不到牲口來請醫家。眼看着老母親就要痛死了，他一賭氣背一個牲口鞍子，手裡提着一把鋼刀來了。
說起這個胃病，是一個奇怪的病種。得了這種病吃硬的不痛，吃軟的痛。吃餅不痛，吃麪條痛，喝水不痛，喝湯痛。飢了痛，飽了也痛，不飢不飽他也痛。按我們這位老醫家說，人胃裡有一種粘膜爛了就形成了胃病。吃餅時餅上有烙餅時的煳皮，到了胃裡起到了粘膜的作用就不痛了。但吃五穀雜糧的農民，誰家也不會有那麼多的麪粉，也不可能讓你天天吃餅。偏偏這種病又是窮人的常見病，痛起來蹲在地上捂着個肚：
“娘啊!娘啊!”痛苦得直叫喚。
得了這種病的窮人，不到疼得受不了，誰也不會去看醫家。得這種病的人太多，十人九胃病。治好了沒多久又會犯，是一種很費錢的病。怨只怨窮人吃飯飢一頓飽一頓，怎麼會治好了不再犯病呢。
傳說在我們那一代，曾有個治瘡的醫家，也小有名氣。有一個家境殷實的人，手背上生了個瘡去醫治，去了幾次總不見好。有一天他又去看瘡去，老醫家出診去了外村，他兒子從地裡回來，見這個人來過幾次也就熟了，就說：
“
我父親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你在這裡等着也不是辦法。我給你看看下上藥包紮一下，你好早點回家。”
說着他就解開來人瘡上的包布，用下藥的銀簪子扒開瘡口往裡邊看，看到瘡口裡有一截麥芒子已經變黑，就要爛在裡面，他用銀簪子的尖一挑就挑出來了。他對來人說：
“看看我父親真是老了，眼不行了，這是什麼瘡，明明就是這個麥芒子惹的禍。挑出來下一次藥就好。”
到了晚上老醫家回來了，兒子對父親說：
“爹，你的眼睛不行配個老花鏡去吧。前村的那個生瘡的，裡面是一截麥芒子，你也看不到，我給挑出來了。”他父親聽完後用手點着他說：
“你個敗家子，怪不得咱家興旺不起來。我不知道是麥芒子？你知道不知道，我還指望這個有錢的病人，給家裡掙來一畝地呢，你這一挑一畝地沒了不說，以後沒有錢的病人來了你給看不看呢？你連“沒錢的吃藥，有錢的付錢”的道理都不懂。他要是個窮小子，我早給他挑出來了，還用着你挑。”
這兒子無言無辜的受了父親是一堆嘟囔，心裡自然不高興，不過覺得父親說的也有道理。
這真真應了老話說的，“黃金有價藥沒價”。什麼時候，窮人生病吃藥你也吃不起。明明吃幾十服藥就能治好，只吃過三五服見輕了就說好了，不再花錢去買藥。不過這個醫家還算有良心，心眼不壞。要是碰上一個黑心的醫家，窮人就得等着挨坑吧。
再說那個母親在家裡胃痛得要命的窮漢，背鞍掂刀來到醫家門口。只見門外的院牆上，栓驢孔裡，栓着的有馬有騾有驢子。一座青磚門樓，兩扇黑漆的大門敞開着，門邊兩個石獅子齒牙咧嘴的臥在那裡。窮漢將那口有點生鏽的鋼刀在一隻獅子的頭上來回磨了幾下，跨過門前子來到當院，放下鞍子和鋼刀。撲通跪在地上，一個一個磕着響頭，一會兒洗臉門子就
沁出血來。醫家正在屋裡吃早飯，放下飯碗趕忙把他扶起來說：
“小兄弟哪個村，這是爲啥呀？”窮漢說：
“我是後莊趙狗饒，是個暮生。俺娘在家胃痛得要死要活，你老的規矩是要牲口來接纔出診。借牲口是要給人家飼料的，不瞞你說我家裡窮得叮噹響，糧食也是吃了上頓沒下頓，也拿不出糧食去借牲口，只好這樣來請你。”醫家又問：
“你來請我，拿刀又是幹啥呢？”趙狗饒滿眼焦慮，露着讓人看一眼就膽寒的兇光說：
“還能幹啥，接你去了俺娘就能活命，接不到你俺娘沒了性命，我還活着有啥意思。掂刀來請不到你，我就在這裡鋼刀一抹脖子，也省得看俺娘受罪，生養了我這個沒用的兒子心裡揪心。”醫家那裡見過這種陣勢，他也是知書識禮的人，並且也懂得窮的沒有辦法的人，什麼事也幹得出來，趕忙說：
“看你小兄弟說得我就這樣不講人情禮道，看到你能爲母親這樣盡孝道，我在怎麼也要和你去看看你娘去。”接着喊兒子：
“趕快牽出咱家的騾子來，把藥箱帶上，我和狗饒去看他娘去。”回頭有對幾個來請他的幾個病人家屬說：“老幾位等不了的先回去，我和狗饒去看他娘去，大家體諒一下，他娘肯定是病得不輕。”
要隔平時幾位早和狗饒吵了起來，既然牽騾子備馬的來請醫家，病人是早就在家裡等着呢。誰也不是在家閒的沒事幹來這裡看熱鬧。不過今天的熱鬧是看過了，在的幾位也沒有多高的風格，只不過看在狗饒手裡的鋼刀的面子上嘴裡打着哼哼：
“我們在這裡等醫家，你儘管先去他家吧。”
醫家的兒子已經備好了他家裡的騾子，狗饒也在幫忙，扣鞍子連肚帶，一切準備停當，狗饒牽騾子背藥箱，走出大門將騾子牽在上馬石傍邊，扶老醫家上了騾背上，一手牽騾子和鋼刀一手還沒忘了驢鞍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