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橫爬順（紀實小說：十一）
我哥哥從小就是一個性格倔強，脾氣暴躁的人。我父親常年不在家，作爲家中的頂樑柱，他是盡心盡職的。雖然小時候母親經常打他，但到他十二三歲時母親再也沒有打過他。在我姐姐出嫁以後家裡的家務活就全靠他來幹，首先每天廚房裡的水需要他去挑，自留地裡的莊稼需要他去打點。晚上他還會給我講故事，我記的最清是一個修仙的故事。
前幾天我寫過一篇博客，講起這個故事來，一個陝西漢中七十多歲的博友留言說，他小時候也聽過這個傳說。我就想起我的祖先是從陝西漢中那一帶遷移到河南的，真是這樣的話，這個故事說不上就是祖先從那邊帶過來的了。那這個故事真是一個古老的傳說。故事的大意是說：
“山裡有一戶人家，妻賢子孝夫勤快，日子過的很紅火。有一天男的去山裡砍柴，回來路過幾丈高的一座山崖，坐在山崖下休息。一會兒他感覺自己離開地面慢慢的往上升。心裡暗自高興，認爲自己行善得福，要得道成仙。從此後，柴也不砍，地也不種，一心一意偷偷到山崖下修煉着上天成仙。
成天這樣遊手好閒修仙，家裡人不幹，一日三餐總要吃飯吧？不幹活那來飯吃。沒奈何只好實話告訴了家裡人，並帶他們去山崖下看個究竟。妻子看了高興的不得了，“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丈夫要成仙，妻子當然應該高興。
可他兒子覺得有點奇怪，得道成仙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怎麼我坐在那裡也會慢慢的往上升呢？於是他便到對面山頭想看個明白。一會兒慌慌張張跑回來拉着全家人離開山崖。原來他看見山崖半山腰的山洞裡，有一條會使風的大蛇。它現在還小，使風的力量還不足以把人吸進肚裡去。怪不得會覺得一天一天的往上升呢。
等到蛇長大，就是得道成仙到蛇肚裡去，越想越後怕。父子二人回去找來二斤火藥，包好後在上
面又綁一隻雞放在山崖下，點着火藥引線。只見那火藥和雞忽忽悠悠地順着山崖上去，一會兒“咚”的一聲從半山腰掉下來碗口大小一條蛇來。
哥哥會講好多故事，不過有些故事講出來也不知道好不好，有個兄弟作詩的故事很有趣，前一段我寫出來讓大家欣賞，有個朋友留言:
“這是說我吧。”
當然這個朋友是玩笑話，他寫的詩其實很好。我看了心裡只打咯噔，我自己不會寫詩，什麼“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平平仄仄，三言、五言和七言。一三五不論，二四六分明。”論的你頭昏腦脹的。再看看博客裡那麼多寫詩的朋友，要爲一個故事惹得寫詩的朋友不高興，也不是我的初衷。閒話少說，聽我道來：
“有兄弟兩個農閒時去趕集，路過一個池塘，見幾只鴨子在池塘邊的泥裡嬉鬧玩耍，弄的泥漿四濺。弟兄兩個詩性大發，
哥哥說：“兄弟兩個去趕集，”
弟弟說：“遇見鴨子互踩泥。”
弟兄兩個說着笑着趕集去，到太陽快要下山時，兄弟兩個趕集回來，見鴨子還在池塘邊泥裡互踩泥。
哥哥又說：“去時鴨子互踩泥，”
弟弟跟着說：“回來還在互踩泥。”
兄弟兩個很高興，將去時的兩句和回來的兩句聯在一起：
“兄弟兩個去趕集，遇見鴨子互踩泥。去時鴨子互踩泥，回來還在互踩泥。”
弟兄兩個讀過來，念過去。忽然弟弟說：
“我們兄弟兩個會作詩，這不是很有才嗎。人常說才高壽短。恐怕我們活不了多長時間。”
哥哥想想也是，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才高壽短”可是古人流傳下來的至理名言，不能不信。弟兄兩個想着活不長，就抱頭痛哭起來，這時候過來一個拾糞老漢，聽弟兄兩個哭的那麼傷心，就說：
“我拾一輩子糞，沒有
讓糞噁心死，今天叫你兄弟兩個給噁心個半死。”弟兄兩個見拾糞老漢說出這種話來，擱下一句話說：
“你個拾糞老漢也懂什麼叫詩。”說完馬上哭着回家。
在我逼得哥哥講煩的時候就會講到：
“曹操帶百萬大軍去打孫權，路過一座獨木橋，一次只能過一個人。叭嗒、叭嗒過一個……”如果我讓他講下去他會說：
“叭嗒又過一個，一百萬大軍要過多長時間呢？等全部過完再接着往下說。”那時我覺得也對，就會乖乖睡覺去。
在我們家裡我也很尊敬哥哥，尊敬的原因很簡單。家裡有什麼好吃的，哥哥從來不會跟我爭，有什麼好玩具也從來不跟我搶。“融四歲能讓梨”的事情，我記憶裡從來也沒有發生過。就是我要讓他，他也不會讓我去學孔融。
“趕集上會哥哥去，拉牛使鞭兄弟行。缸裡沒水挑幾擔，沒見做活使死人。”奶奶的這個童謠，在我這裡要反過來說，趕集上會兄弟去，拉牛使鞭哥哥行。“缸裡沒水挑幾擔”這都是哥哥的事情。
以至於我父母有些家務，我站在旁邊，明明我也會幹，非要喊我哥哥過來幹。看我一個“滾”出來的小子，遠學不來古人的“融四歲能讓梨”，近不會幹家務，真真廢人一個。我母親經常說我吃飯挑三揀四，瘦的跟猴一樣，幹活跟貓蓋屎一樣，走路跟“王三思”一樣。長大後養活不了人口。那像我哥哥吃飯稀里嘩啦。幹起活來拼力呼哧。
這一年的冬天，哥哥回家來對母親說：
“我聽人傳說村裡要成立食堂，咱也做好飯吃幾頓吧，要不糧食都要上繳呢。”母親不信說：
“你想吃好飯，就胡說八道，那麼多人到一塊吃飯，不用幾天就會吃完糧食，沒吃會餓死人的。”
（注：王三思是我們那裡地方戲裡的一個人物，出臺後總是病懨懨的，渾身沒有四兩力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