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到過新疆戈壁灘的人,心中往往都有無數不同的想像和答案,但是隻到過的人通常只有一個答案,那就是:最美的夜景。
當皎潔的明月懸掛在你頭頂的上空時,就好象一顆碩大的夜明珠,而你彷彿只要輕輕地那麼跳一下,就可以摸到它的臉龐。月光把整個天空染成淡蘭色,大地如同白晝一般,使那起伏連綿的天山山脈和近處戈壁灘上生長的駱駝草都清晰可見。偶爾,也看到有一兩顆星,在遠處很明亮,眼睛眨巴眨巴地悄悄窺視着月亮,並保持着一定距離,好象一個做了錯事的孩子,不敢見到媽媽一樣。
在有石油勘探基地的地方,有些上空會噴燃着天然氣,火焰竄的很高,火光把戈壁照的通亮,象似幾個高大巨人舉着點燃的巨大火矩,在閃爍的火光下尋找什麼……。
戈壁灘的夜晚十分寧靜,靜的出奇,靜的有點神秘,萬物俱寂,彷彿有根針落地時發出的聲音都能聽見。有時明月當頭,有時火光閃爍,有時夜空淡蘭色。被車輪輾過的的路面在月光的映照下,象似一條泛起浪花的河流,在蜿蜒流動。
此時此景,不由人會聯想到唐朝詩人李賀那動人的詩句:“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鉤。何當金絡腦,快走踏清秋。”
但是這樣的美景,對於一個長年生活在戈壁灘附近的人來說,已經司空見慣了,甚至於麻木。維維就是如此的感覺,他躺在清冷的戈壁灘上,好像一個“大”字。他的四周,青灰色的戈壁灘溝溝壑壑一望無際,與天空連爲一體,找不到明確的分界線,幽暗、荒涼、空曠而顯神秘。這裡是鳥兒都不願意飛過的地方,人煙稀少,沒有燈火,就算有,也會很快被那一份孤冷而淹沒。
維維因爲長得酷像維吾爾族人,以致沒有人喜歡叫他的大名馬佔軍。他的右臉有一條淡淡的刀疤由眼角傾斜向下,直到嘴邊。他的神情充滿着堅毅,偶爾嘴角上翹會泛起一絲絲嘲弄的微笑。
除了冬季外,他喜歡穿短小無袖的夾克,敞露出長長的黑黑的一片胸毛,兩隻古銅色的胳膊粗壯而有力,左臂一條蚯蚓般的刀痕爬在上面,右手腕處有一個不是什麼動物的藍色紋身。他從不戴回回那標誌性的小帽子,常常光着頭,偶爾會戴一頂和軍帽款式一樣的只是沒有紅五星的那種帽子。連隊裡沒有幾個人喜歡他,甚至包括他的母親在內,她常常用粗大的洗衣棍擊打他的背部,而他從來都是默默地承受着,一聲也不哼,完了後,在母親罵罵咧咧下,然後一聲不哼地繼續做他的事。有許多人認爲維維一定不是他母親親生的,但是母親知道這不是事實,她和所有的母親一樣,深愛着她的小兒子。
維維躺着,就好像死屍,一分鐘、兩分鐘。。。。。一刻鐘、兩刻鐘。。。。。。一個小時。。。。。。當遠處隱隱傳來汽車引摯發出轟鳴聲時,他才動了一下,那轟鳴在遠處山體的回聲下,象似河水急簇流淌時發出的聲音,夜幕下的戈壁灘一下好像有了生氣。
轟鳴聲越來越近,兩輛有加蓬軍用卡車一前一後,順着起伏的戈壁,緩緩地駛近,車燈投射到遠處,不停地晃動、移動。
卡爾波夫坐在第一輛卡車上,看外表,他絕對是那類文質彬彬的工程師一類的人,只有他那雙戾狠讓人感到他決不是個好欺侮的狠角色。
卡爾波夫問坐在他身邊的矮基:“你確定我們不會被任何人注意?”
矮基一副乾笑,討好地說:“卡先生,這個你絕對絕對放心!我敢用自己的腦袋來保證。”
卡爾波夫“噢”了一聲,嘲笑道:“你的腦袋?對我來說,可是分文不值噢。據我所知,這裡離14連不會超過6公里,難道你真的能夠保證?”
矮基一臉媚笑:“卡先生,您就一百分放寬心,別說6公里,就算您從14連門口大搖大擺地走過,我也敢保證,沒有人會注意您的。”
卡爾波夫有點不信地再次“噢”了一聲。
矮基說:“卡先生,我這樣說,是完全有事實根據的。您這是第一次來中國新疆,您可能還不瞭解,從50年代末起,這裡幾乎每天都有各種各樣的人從這裡或那裡穿過戈壁,進入沙漠,他們的目的各種各樣,有的是想勘探石油,有的是想尋寶、還有的是想考古,但是不管什麼目的,但總是進去的多,出來的少,就是出來的也沒了人樣;缺胳膊斷腿的,瘋了的傻了的也時常可見,運氣好點的也是心有餘悸再也不敢回頭。漸漸地,不斷有軍方的人也秘密加入了這些行列,對附近的人嚴格控制,想多事多嘴的人,有沒有因此失蹤的就不知道啦,但是被關上幾天的可不少。這裡人本來就沒幾個人,這樣一來就再也沒有什麼人敢多事啦,甚至也向這裡望上一眼都不敢。聽說還有些人打着王鬍子的招牌,那更是嚇人得很,所以這裡是從來沒人過問的。”
卡爾波夫皺皺眉頭:“王鬍子?那個是什麼人?”
矮基不自主地向窗外望了望,好像生怕有人在他身邊偷聽一樣,小心翼翼地說:“王鬍子就是王ZHEN啊,ZG*,可有名啦!就是他率部解放了新疆,後來還主動向中央請命,將部下10萬人集體轉業,成立了農墾兵團,亦兵亦工亦農,戍邊西北。沒他啊,這裡怕是連狼也不會出沒的地方。他對付人的手段咱不知道也不敢說些什麼,但他養百萬大軍而不費國家一粒糧餉,而且“呼之即來,逢戰必勝”,卻是無人可及啊!”這一聲讚歎卻是由衷地發自內心。
矮基一臉媚笑地繼續說:“從這開始,方圓近200裡的地方,一共分佈着16個建設連隊,最集中的地方,是柴家湖,共有5個連隊,約有700多戶人家,離這有80公里,其它的最多也不過100多戶,最近的是14連,有37戶人家。這些建設連隊早已不是以前的軍隊啦,都是些退了伍不想回家的,要不就是全國各地來開荒的。每個連隊不過10來個民兵,用的步槍都是解放前的老掉牙的,擺擺樣子,沒有什麼人還會想着會派上用場,所以大部分鏽在那裡,會不會響都是個問題。雖說老闆您只帶了那麼20號人,但個個都是身經百戰的好手,用的武器都是目前最先進的,誰要是想來惹事,那是真正活得不耐煩啦。”
卡爾波夫沉思了一下:“軍隊那裡我還是有點不放心,雖說我已用錢收買了人,但我們還是要小心爲妙。”
矮基說:“如果您是去羅布泊或去古樓蘭,那可能早有人暗暗盯着,但這裡,說實在的,我在這也算是老本地啦,我認爲您不會有所收穫。我聽維維說,那鬼地方,真的什麼也沒有,有的是殘牆斷壁,沒有寶貝,除了狼還是狼。如果有的話,那維維早就發大財啦,還敢給你帶路?”
卡爾波夫搖了搖頭說:“中國有句俗話,不到黃河心不死,那個地方說什麼我也要親自去看看的。”
矮基說:“卡先生,冒昧地問一句,您究竟在找什麼呢?說不定我會知道一些。”
卡爾波夫厲聲喝斷:“我不想再聽到這樣的問題。”他雙眼怒視着矮基,一字一句地說:“下次,如果再有下次,我會毫不猶豫地殺了你的!殺你,那可比踩死一隻螞蟻還容易。”
矮基不禁一陣哆嗦,不自禁地用雙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卡爾波夫對駕駛的人打了個手勢,示意車減速,問矮基:“是這附近吧?”
矮基探頭出車窗,四下望了望:“差不多啦。”
又向前行駛了十多分鐘,矮基叫道:“停車!我們到了!”
兩輛車停了下來,矮基和卡爾波夫跳下車來,後面的車也跳下兩個人。卡爾波夫看看手錶:“還有12分鐘。你說的人還沒出現。”並示意後面的兩人去四下檢查一下。
矮基說:“放心,那小子一定在這附近睡覺。他最大的優點,就是從來不會失約的。”
一會對講機有聲音傳來:“車身右側50米發現一個人平躺在地上,生死不明。要不要過去看看?”
矮基笑罵道:“他奶奶的,一定是維維這個臭小子,還他媽的裝死相。”
卡爾波夫說:“我們過來,他不可能聽不到車聲,卻故意躺在地上不過來。哼,看來架子不小,是不是想我過去請他?”然後對着對講機說:“羅斯格,你們過去將那個人帶過來,記住,不要傷了他。”
矮基連忙湊過頭說:“千萬不要去惹他,小心你們的鼻子!”
那面傳了輕視的冷笑:“可能呢?如果是這樣,那是我們自己倒黴。”
矮基冷冷地再次警告地說:“不要爲你所說的後悔。千萬要留意好你們的鼻子!”
卡爾波夫不耐煩地說:“別說那麼多,快把人帶過來!記住,不要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