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尷尬的沉默中,林奇一直在觀察羅迪克的神情變T3
作爲在兩界政府中先後爲兩位總統服務的國務卿,林奇是本界政府中資歷最深、見識最廣、也最睿智的幕僚。
想到大半年來發生的事情,林奇不得不心生感嘆。
與賈培爾搭檔參選時,羅迪克表現出了過人的才華與能力。甚至可以說,賈培爾能夠第二次入住白宮,羅迪克居功至偉。
成爲副總統後,雖然羅迪克仍然銳意進取,但是美國的政治制度讓他黯然失色。
不說別的,賈培爾從住進白宮那一刻就努力推行、後來因爲肯尼迪參議員病逝而遭受重創的醫療保障制度改革能在他的第二界任期內重新啓動,並且在重重阻力中艱難前行,起主要作用的就是羅迪克。結果,在美國政治體制下注定沒有多少權力的副總統,只能讓原本就非常尖銳的利益衝突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使醫療保障制度改革成爲各方利益鬥爭的犧牲品、變得面目全非。
成爲總統後,羅迪克發生了很明顯的變化。
看到總統沉默寡言的樣子,林奇就知道,羅迪克遇到了無法解決的難題。或者說,美國遇到了無法解決的難題。
林奇敢肯定,羅迪克正在考慮的不是中國與日本的衝突,而是理想與現實的衝突。
作爲一個胸懷抱負、理想主義色彩濃烈的總統,羅迪克不會置美國國家利益於不顧。如果中日衝突持續下去,演變成金融戰爭,必將引發波及全世界的金融海嘯,導致全球性經濟大蕭條。剛剛從全球金融危機中緩過氣來的美國必將受到影響,成爲全球經濟危機的重災區。爲了國家利益,必須儘快平息中日衝突,將日本金融危機的影響限制在最小範圍內,與中國、歐盟等國共同應付可能到來的全球金融海嘯。
作爲一個希望繼續留在白宮、把現實利益放在首位的總統,羅迪克不能無視國內的利益集團。如果美國出面化解中日衝突,正在摩拳擦掌、整備大幹一場的軍火集團肯定會把羅迪克視爲眼中釘。隨着戰爭結束,日本金融危機得到控制,正在興風作浪、大發戰爭橫財的金融集團將把羅迪克當作肉中刺。爲了平息中日衝突,美國必須向日本施加壓力,早已對民主黨政府不滿的右翼集團將成爲羅迪克留在白宮的最大障礙。
理想與現實就是這麼矛盾。
林奇是聰明人。去年上任地納伊德也是聰明人。正是看清了這對不可調和地矛盾。兩人才保持沉默。沒有一腔熱血地向總統提出建議與意見。
“林奇。你覺得我們應該向日本施加壓力嗎?”
羅迪克打破了沉默。林奇卻陷入了困境。
思索一番後。國務卿說道:“這得由我們所要達到地目地決定。如果沒有明確地目地。任舉措都沒有實際意義。”
羅迪克苦笑着搖了搖頭。說道:“那麼。我們地目地是什麼?”
林奇沒有開口,這個問題不應該由國務卿來回答。
“納伊德,說說你的想法。”總統把話題拋給了CIA局長。
“我與林奇的觀點一致,沒有目的,我們什麼都做不了。”
“這麼說,你們都覺得我們應該首先確定一個能夠達到,且必須達到的目的?”羅迪克嘆了口氣,說道,“現在的問題是,我們到底要達到什麼目的。”
兩位幕僚都露出了愛莫能助的神態。
“也許,我們應該再等一等,看清局勢走向後再做出決定。”
林奇遲疑了一下,把說到嘴邊的話吞了回去。羅迪克與前任總統一樣,遇到需要立即做出決策的重大問題時,陷入了兩難境地,最終選擇無所作爲。
對政治家來說,無所作爲就是最大的錯誤。
不管是爲了理想,還是爲了現實,朝着某一個方向前進總會有所收穫。原地踏步,只能帶來最糟糕的結局。
見到林奇欲言又止,納伊德也閉上了嘴。
“如果你們沒有別的意見,我們就談到這裡吧。”
“總統閣下。”林奇最後還是沒有忍住,說道,“無論如何,我們應該有所表示。以目前的形勢,我覺得在《美日安保條約》與《後勤支援協議》規定的範圍內向日本提供一些援助,能夠最大限度的確保美國的利益。”
用詞時,林奇沒有使用“國家利益”,表明這對羅迪克也有好處。
總統聽出了國務卿的言外之意,沉思了一會,說道:“你的意思是,我們立即向日本提供軍事援助?”
“僅限於武器準備與軍事物資的援助。”
羅迪克微微皺了下眉頭,朝CIA局長看了一眼。
“林奇說得沒錯,我們有充足的理由向日本提供援助。只要我們不
戰,不在外交政策上明顯偏袒日本,給中國留下轉T]就不會做出過激反應。”
羅迪克又微微點了點頭,仍然沒有下定決心。
“從促進中日談判解決爭端來看,這麼做也很有必要。”美國沒有“外交部長”,由國務卿負責外交事務,所以林奇在外交問題上有很大的發言權。“軍事慘敗使日本很難在談判中掌握主動權。從中國提出的談判三要素來看,中國早就猜出日本的企圖、壓根沒把談判當回事。如果我們向日本提供軍事援助,不但能讓中國擔心再次開戰後能否擊敗日本、從而在談判桌上做出讓步,還能讓日本恢復信心、在談判中表現得更強硬,與中國達成更加有利的停戰條約,切實保護美國國家利益。”
羅迪克的眉頭微微跳了幾下,目光也銳利得多了。
見到總統有所動搖,林奇又說道:“如果交戰雙方能夠簽署一份對日本比較有利的停戰條約,幫助日本政府度過危機,就能使日本改正以往的錯誤路線,再次以‘美日同盟’爲基本政策。這樣一來,不但美國的國家利益得到了切實保證,作爲戰爭調停人,美國政府與總統閣下的聲望也將大大提高。我們在西太平洋地區的主導地位將更加鞏固,堵上那些無端指責政府的右翼實力的嘴,使選民相信民主黨有能力捍衛國家利益。我覺得,這將使我們的支持率提高至少五個百分點。”
“也許能提高十個百分點。”
兩位幕僚一唱一和,羅迪克心動了。
“這麼說來,我們要立即邁出這一步。”
林奇與納伊德立即點頭。
“林奇,你先跟日本首相打個招呼,讓日本有所準備,最好能夠主動提出具體的援助項目。納伊德,你要密切監視中國的一舉一動。”羅迪克長出了口氣,說道,“我們不得不考慮另外一種情況。如果我們向日本提供了軍事援助,戰爭再次爆發,日本仍然敗得一塌糊塗,會造成什麼樣的影響?必須考慮全面,提前做好應對措施。”
“其實……”納伊德稍微猶豫了一下,說道,“不管勝敗如何,我們必須擺出堅決維護盟友利益的姿態,不然日本將成爲以我們爲核心的全球軍事政治同盟體系中倒下的第一塊骨牌,引發的連鎖反應將使我們主導的世界秩序分崩離析,後果不堪設想。”
林奇的眉頭跳了幾下,覺得納伊德把話說得太嚴重了。
羅迪克卻不這麼想,在他看來,納伊德的分析切中了要害。
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初步形成,在冷戰期間全面推廣、冷戰後達到巔峰的,以美國爲首的全球軍事同盟體系是維護美國國家利益的基石,由美國主導的世界秩序是實現美國國家利益的重要途徑。不管是利益集團的利益,還是政治家的利益,都建立在這兩個龐大的系統上。
沉思一會,羅迪克開口說道:“納伊德的話沒有錯,我們必須維護美國的形象與地位,讓所有盟友堅信美國不但是合作伙伴,在危難時刻還是最靠得住的朋友。不管中國想達到什麼目的,只要維護美國國家利益的兩大基礎沒有動搖,中國永遠別想取代我們,成爲超級大國。日本不但是我們的盟友,還是證明美國價值的實驗場。無論如何,不能讓日本因爲沒有得到美國的援助而戰敗!”
總統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就算國務卿有意見,也不好提出來。
“我會立即與國會兩院黨派領袖商討立法方面的問題,然後召開內閣高層會議,明確我們向日本提供援助的範圍與規模。”羅迪克掃了眼兩位幕僚,說道,“還是開始說的,林奇負責與日本政府接觸,搞清楚日本想要的與需要的。納伊德密切留意中國的舉措,做好應對各種突發情況的準備工作。”
商討到此結束,國務卿與CIA局長先後離開了白宮。
此時,地球的另外一端,日本首相也正在與內閣成員商討對策。
中國在談判桌上開出的價碼遠遠超出了日本所能接受的範圍,如果全面退讓,小澤將成爲民族罪人。如果針鋒相對,再次打響的戰爭也將使小澤面臨滅頂之災。幾乎所有內閣成員都認爲,日本能否度過難關,不是看大和民族有多麼的優秀,而是看美國能否及時爲日本提供全面援助。
讓人覺得諷刺的是,危難關頭,民主黨把整個日本、整個大和民族的希望寄託到了一直努力擺脫的“主子”身上。由此可見,日本人真不是一般的善變。
美國決定自保,中國的機會來了,給《國策》一點殺回前三的機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