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李響往興聖宮求見明宗,趙爍問道:“安丞相今日來見,所謂何事?”
李響答:“陛下戎馬半生,又久爲國事操勞,恩澤千里,德佩四海,身側卻無朝夕相伴之人,甚是讓做臣子的內疚萬分。”
趙爍道:“朕已是年邁氣衰,哪裡還有少年之心。”
李響言道:“陛下是虎老雄風在,爲臣府上到是近日新得一婢,雖是賣身爲奴,卻是有傾國傾城之貌,奪魄之眸,陛下若不嫌其出身卑微,臣願引此女子宮中御覽。”
趙爍笑道:“後宮尚有佳麗上百,朕且不動色心。一落破女奴焉能使朕動心?”
李響言道:“宮娥雖美但拘禮宮牆,野花雖輕卻別有芬芳。”
“哦!”趙爍笑道:“愛卿既然一片美意,朕今晚設宴衆宮娥,若此女子豔壓羣芳,朕當立其爲妃,自會厚報愛卿。”李響大喜,遂告退回府去領花無色。
天色稍晚,月已映空,趙爍在後宮之中選貌美妃嬪二十人在絳霄殿大擺筵宴。宴過少時,大太監孟漢瓊上殿奏道:“啓稟萬歲,丞相李響求見。”
趙爍言道:“令李響上殿。”
大太監孟漢瓊轉身傳旨,只見李響上殿,伏地高呼萬歲,趙爍邀其入座。明宗問道:“安愛卿所言女子可曾帶來?”
李響答:“那女子名曰花無色,正在殿外候旨。”
明宗命人傳旨召見,太監孟漢瓊喊道:“皇上有旨,傳花無色上殿!”只見大殿之外,花無色頷首上殿,只見得:此女頭頂翠珠銀簪髻,明目含情目若滴,胸前金鵲鑲裳領,身下牡丹綴豔衣。
趙爍看的是瞠目結舌,只見花無色緩緩下拜,媛聲言道:“奴婢花無色拜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趙爍言道:“花無色,朕令你擡起頭來。”花無色把頭一擡,眉目純情,氣出蕊香,讓趙爍對這美人神情專注,暗自叫絕。
趙爍與花無色相視良久,李響纔開口言道:“陛下,何不讓花無色扶箏獻曲,以助酒興。”
“如此甚好!”趙爍樂道:“就令花無色爲朕演箏曲。”左右有小太監擺按置箏,李響對花無色揮手示意,花無色跪坐箏前撥絃而唱。
“日暮送晚霞,飄離落京華。青山納頑石,黃河眷流沙。顛沛尋一徑,生身付天涯。薄衣猶未補,寒風送雪花。朱門若惜螻蟻命,只求掩身三尺麻。”
……
箏曲唱完,只見左右嬪妃嬉笑風聲,唯有明宗沉醉曲中,當夜即令花無色侍寢。
自得了花無色,使不好女色的趙爍如獲至寶,老夫少妻是相親相愛。花無色一朝身在鳳凰池,卻引得後宮妃嬪是妒嫉萬分,只因身世卑賤,又是歌姬之身,常遭後宮譏諷。花無色在後宮無依無靠,惟見大太監孟漢瓊在後宮言語舉足輕重。
莊宗在位時,孟漢瓊本是不受寵的太監,明宗登基後,與伶官勾結的閹黨皆被處死,孟漢瓊才得伴駕君王,成爲衆太監之首。花無色令身邊的丫鬟將孟漢瓊請入寢宮赴宴,孟漢瓊一入花無色寢宮,只見閣內擺了一桌酒宴,精緻豐盛。花無色在屏障之後緩緩而出,對着孟漢瓊雙膝跪倒,叩首言道:“奴婢花無色叩見孟公公。”孟漢瓊趕忙將花無色扶起問道:“娘娘是皇上的紅人兒,奴才怎敢受此大禮。”
花無色將孟漢瓊請上酒席,斟滿一杯酒敬給孟漢瓊。花無色愁眉言道:“奴婢自入宮以來,幸得皇上寵愛,未想缺遭後宮衆人譏諷,奴婢如履薄冰還望公公教我。”
孟漢瓊言道:“娘娘是有所不知,皇上的女人是要排名份的,自古就有六宮,三夫人、九嬪妃、二十七世婦、八十一御妻之說。可您現在沒冊封,歌姬之身焉能不被人嗤笑。若要人敬己,先學己敬人。娘娘最該敬的人乃是正宮曹皇后,若是皇后面前得寵,還愁吃不開?”
花無色趕忙又斟一杯酒敬與孟漢瓊,謝道:“感公公教誨之恩,婢女沒齒不忘。”孟漢瓊一飲而下,花無色令丫鬟取出一盤金銀,又對孟漢瓊言道:“這是萬歲平日所賜,孝敬公公喝茶,萬望笑納。”
孟漢瓊故作驚訝,言道:“哎呦,娘娘這一片美意,奴才可就不客氣了。”說着孟漢瓊把滿盤金銀揣出懷中。拿了金銀,孟漢瓊辭別告退,花無色起身相送。
臨出宮門,孟漢瓊又言道:“娘娘美貌羣妃無人可及,可是皇宮風雨變幻,福禍難測。聽老奴一句鍾言,即使將來娘娘貴至極位,切記凡事讓三分,可避兇災。”
花無色微微施禮謝道:“多謝公公提醒,婢女刻骨不忘。”
“如此就好。”孟漢瓊揣着金銀美滋滋而去。
花無色自此對曹皇后伺候的如同生身父母一般,曹皇后年長花無色三十多歲,且多病難愈,花無色卻日日問安,朝夕陪伴。日子一長,不僅明宗憐愛花無色,曹皇后也對花無色垂愛有佳,花無色自己又會逢源左右的宮女太監,使得明宗趙爍將花無色還姓王氏,封爲淑妃,宮廷內外皆稱花無色爲淑妃。
花無色得寵後宮,使得明宗對李響更是器重萬分。李響位居丞相,總領朝政,決定親擬奏章一本,欲作千古的治世能臣。
自從李響獻上花無色,在明宗趙爍面前官居首輔,權傾朝綱。李響春風得意,擬定一本奏章上表趙爍,決定實現自己大治天下的政治理想。
長興元年早春,興聖宮文武百官上殿早朝。明宗趙爍端坐龍椅,百官伏地高呼萬歲,平身之後,左丞相李響奏道:“臣近日理政有三件大事,請陛下聖裁。”
明宗言道:“愛卿將這三件大事奏來。”
“遵旨。”李響言道:“吳王楊溥自稱皇帝,國號爲吳。荊南王高季興暗自向吳稱臣,對大唐不忠,臣請陛下出兵討伐,此一事也。西蜀離京千里,臣請陛下效仿舊唐制,劃閬州,遂州爲東川,東、西兩川分割而治,以免西蜀權勢過大,此二事也。近來潞王王越屯兵潞州,實乃一鎮藩王,乃是皇權所忌諱,請陛下罷免王越河中節度使一職,此三事也。”李響奏完三事,滿朝文武是一片譁然,交頭接耳,卻無人敢反駁李響。
明宗趙爍也是左右爲難,言道:“安愛卿所奏三事,討伐荊南王高季興可准奏,其餘二事待朕三思而定。”
數日之後,李響往宮中求見明宗再奏三事,明宗問道:“那日朝堂至上所奏三事,荊南王高季興一貫反覆,出兵討伐也理所應當;至於蜀分兩川亦可朝議;唯獨潞王王越無有過失,爲何要罷免節度使之職?”
李響言道:“陛下豈不聞‘賢弟奪嫡’之童謠?”
明宗問:“童謠?愛卿可否誦讀?”
李響答:“潞州小兒皆傳此謠,詞曰:‘平山九彩狸,伏爪據河西。雷雨洗太平,賢弟必奪嫡’。”
明宗問道:“不知此謠何意?”
李響言道:“潞王王越,,駐軍潞州黃河之西。身爲陛下兄弟,卻有謀取正位之心。自古童謠可兆天意,請陛下三思。”
明宗言道:“以愛卿之見,潞王當如何處置?”
李響言道:“若是強取,王越必反。陛下可削去封地,置於京師。”
明宗言道:“愛卿行事還需慎重,萬不可以小生大。”
“臣遵旨!”李響辭別皇上,便迴轉府中。
李響剛到相府,有管家來報鄆州大將安劍休求見。這安劍休與李存信是一輩,也算是昔日飛虎將李存孝的堂兄弟,李響對安劍休也是敬如長輩。
來至前堂,老將安劍休一見李響趕忙屈身行禮:“鄆州防禦使安劍休拜見丞相大人。”李響趕忙扶起安劍休言道:“安將軍何必行此大禮,本相怎受得起?快快請起。”李響把安劍休讓到上座,問道:“叔父遠道而來,不知所謂何事?”
安劍休言道:“敢問丞相,滿朝文武皆傳你奏請皇帝要討伐荊南,分治西蜀,削藩潞王,可是真事。”
李響言道:“老將軍所言,句句是實。”
安劍休雙眉緊鎖嘆道:“丞相,你好糊塗呀!”
“安將軍何出此言?”李響問。
安劍休言道:“荊南王高季興人稱‘高癩子’,乃見利忘義小人,若以金帛誘之,必然歸順,你卻窮兵黷武,勞民傷財;西蜀孟知祥卻是擁兵過重,但用人生疑必然適得其反;單這兩件事也就罷了,偏偏還要奪潞王兵權,王越乃萬歲的袍弟,本無過失,又風傳什麼袍弟奪嫡,唯恐天下不亂。”
“我乃一國之相,思君王之患,解君王之憂。如今童謠傳遍,袍弟奪嫡反相已出。”李響站起身來,輕聲言道:“莊宗皇帝乃武皇李克用嫡子,當今萬歲乃武皇李克用麾下左徒,聖上以袍弟之身奪嫡子之位本是時勢所迫,而王越卻有心效仿聖上,以袍弟之位謀篡皇權。潞王雖與本官有少年交情,更是結拜兄弟,但是在大是大非面前,本官萬不敢因私而廢公。”
這正是:風雨欲來山欲去,只教袍弟躲刀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