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數日,王彥章日擺戰陣,夜架雲梯。晝夜攻城,史建瑭等雖拼死力戰,楊柳仍岌岌可危。
楊柳小城事關全局,李存勖接連增兵仍僵持不下,便詔令文武百官朝中商議良策。
這時候有一人奏道:“樑將王彥章深知楊柳渡口危及樑唐兩軍,如今楊柳牽住樑兵,陛下何不另修渡口,王彥章必定左右難顧。”這人正是昔日李存勖身邊的太監郭崇韜,前翻賀桂就曾說道,倘若郭崇韜這般人馬都能受到晉王重用,那三晉便悔之晚矣!
唐莊宗李存勖言道:“愛卿所言極是,朕准奏。但不知何處可建渡口。”
郭崇韜言道:“陛下可在博州南岸修建渡口。”
莊宗言道:“朕命馮道爲工部尚書,督建博州渡口;令安劍休率水軍出濮陽,”馮道領旨即往博州南岸修築渡口。
樑軍大都督王彥章在楊柳鏖戰數日,是久攻不下。趙爍帥兵已進駐楊柳,樑軍更是難分高下。
李存勖命馮道、郭威在博州修築渡口,八百里急報傳入開封,樑帝朱友貞是焦慮萬分,將文武百官詔旨朝堂,對衆人言道:“今得急報李存勖令人在博州南岸修築渡口,早晚要南下,如之奈何?”
駙馬趙巖奏道:“臣啓陛下,楊柳不過小城,王彥章卻久攻不下,乃是督戰不利,延誤戰機。臣請陛下命段凝爲帥,罷免王彥章之職。”
崇政使敬翔趕忙也奏道:“陛下萬萬不可罷免王彥章,雖唐兵在博州修築渡口,但大唐的駐國大將軍趙爍率大部兵馬皆在楊柳,只要兵圍楊柳,李存勖必不敢率兵輕易南下。”
駙馬趙巖言道:“陛下,那王彥章本是郢王黨羽,此番在楊柳與唐兵僵持,必是以兵權脅迫萬歲。”
敬翔急向趙巖勸道:“駙馬大人,如今大敵當前,臨陣易帥乃兵家大忌。”
趙巖不理敬翔之言,對朱友貞言道:“陛下,臣有一策可斷定王彥章是忠是奸。”
朱友貞問道:“駙馬速速奏來。”
趙巖奏曰:“陛下何不令王彥章回軍博州,倘若王彥章回師乃是忠臣,倘若不回便是奸賊。”
“准奏!”朱友貞言道。
敬翔頓時跪地哭道:“萬歲,撤軍楊柳,全盤皆輸呀。”
“敬子振!”朱友貞厲聲怒道:“卿乃相國,朕是天子,望愛卿勿要禍從口出,退朝。”敬翔已不敢再諫,泣聲退朝。
這邊再說趙爍在楊柳城力戰已有月餘,糧草輜重疏運困難,莊宗又修博州渡口,徵發民力甚多。城中將士多有怨言。
趙爍只得在中軍商議對策,趙爍看看左右將官無奈言道:“楊柳血戰月餘,萬歲又修築博州渡口,民力睏乏,糧草不濟,本帥欲退兵東昌府,以緩將士疾苦。”
衆將也皆無對策,唯有李響言道:“都督絕不可棄守楊柳,樑唐成敗全在此戰,懇請都督再堅壁數日,已求樑軍營中生變。”
趙爍站起身來,面帶疑慮走到李響近前問道:“再堅持一下?”
李響點頭言道:“請都督再堅持一下。”
趙爍咬了咬牙對衆人言道:“傳我將令,即日起三軍將士減餐一頓,本帥躬親示範,各營將官堅守城池,效命者賞,貪生者殺。”衆將得令,各自回營守城。
王彥章在大營之中日夜爲攻城之策焦慮,只待唐兵糧盡兵亂,再舉破城。
這日,王彥章與段凝等人正在商議兵事,有中軍官來報朝廷遣使送詔,王彥章與段凝等人帳外接旨,一個太監宣讀詔曰:“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李存勖率兵在博州修築渡口,有直搗開封之心。王彥章率兵久戰楊柳仍不能下,特命王彥章回師博州,欽此!”
“臣領旨謝恩”,王彥章領得聖旨,把太監打法走後。閉口不談撤兵之事,副都督段凝找王彥章問道:“都督既得聖旨,因何遲遲不下令退兵?”
王彥章答道:“若是奉旨而行,我三軍必敗於唐,楊柳絕不可棄,本帥‘寧伏授重誅之死,不忍爲辱軍之將’,爾等不可再言撤兵之事。”
段凝聞聽此言心中暗想,王彥章抗旨不遵,何不借此參他一本,段凝未與王彥章多言,便回營中寫密信一封,遣心腹士卒乘八百里快馬送往京師。
又過兩日,開封命人傳二道詔令,命王彥章退兵博州,王彥章仍是猶豫。
又過一日,三道詔令傳到,王彥章仍舊不見起寨的舉動,段凝便來勸道:“萬歲四日之內三發詔令,都督再不退兵,恐萬歲要龍顏大怒。”
王彥章沮喪言道:“一旦退兵,前功盡棄。”
王彥章無奈之下,只得撤兵楊柳,向博州進發,黃河南岸僅留康延孝所部三千人鎮守。
莊宗李存勖得知王彥章五萬大軍撤走,即命安劍休率兵撤回北岸,避開王彥章五萬人馬。王彥章在路上卻得朝廷第四道聖旨,免去了大都督之職,令段凝爲大都督。
段凝並無將才,統率五萬樑軍一路向西,駐紮相州之北。又恐唐兵在黃河沿岸渡河,段凝便除了一個滅絕人倫的餿主意,徵發黃河南岸十萬民夫掘岸鑿堤,自滑州之東,東阿之西,曹州之北綿延六百里河水氾濫,洪水成災,民不聊生!
五萬樑軍主力撤走,鄆州的大將康延孝如坐針尖,康延孝身邊有一謀士名曰張延朗,乃汴州人氏,官居糧料使。張延朗見康延孝綢繆不決,便問道康延孝:“不知將軍因何事如此焦慮?”
康延孝言道:“萬歲三道詔令催王彥章還兵博州,卻鄆州勢單力薄,倘若趙爍舉三萬人馬進兵鄆州何以拒之?”
張延朗言道:“大梁早已大勢去矣,世人皆傳段凝將代王彥章爲大都督,那段凝乃靠左右逢源人情纔有今日。而唐帝李存勖已在魏州登基,並趙魏、滅幽燕、討齊魯、跨黃河、聯西歧、伐契丹,人心所向,將軍識時務者爲俊傑。”
康延孝倒吸一口涼氣,問道:“先生要我降唐?”
張延朗言道:“若得今生伴明主,何愁他日不丈夫?”
“好!”康延孝言道:“我即修書與唐主,歸順大唐。”
話說李存勖得康延孝請降書信,大喜不已,遂招百官商議納降之事。宰相豆盧革問道:“陛下,這請降之事,恐其中有詐。”
郭崇韜言道:“以爲臣之見,陛下當親歷前往。一來趙爍將軍屯兵楊柳可保無憂;二來康延孝在鄆州已是孤立無援,逢戰必敗。臣以爲康延孝乃是走頭無路之輩,陛下親往可使樑軍將士心悅誠服,又可安撫當地百姓之心。”
莊宗大悅:“郭愛卿之言甚合朕意,朕令郭崇韜留守魏州,朕往鄆州受降。”
次日,李存勖辭別郭崇韜、豆盧革等人,由王越率三千兵馬護送,前往鄆州。康延孝將歸降之地定在朝城,李存勖、趙爍、王越、李響、郭無爲、史建瑭等衆將率八百精騎兵在朝城城下恭候。
天至晌午,只見遠遠馳來一路人馬,約有百餘人。一面將旗之上繡有“康”字,來者正是康延孝。康延孝來至城下翻身下馬,走至莊宗近前,伏地高呼:“罪臣康延孝拜見陛下。”
李存勖趕忙扶起康延孝言道:“康將軍真心歸附,令我大唐如虎添翼,朝廷幸甚吶。朕封汝爲南面招討指揮兼博州刺史。”
康延孝感激之至又跪地高呼:“謝陛下,吾皇萬歲,萬萬歲!”莊宗得了康延孝及鄆州等城,衆**喜自是不提。
康延孝投降唐莊宗李存勖,此事令朱友貞是龍顏大怒,朝堂之上對百官言道:“康延孝獻出鄆州重地,若是由此南下,開封危矣!”
駙馬趙巖言道:“陛下何不將段凝再調回鄆州?”
敬翔在一旁怒道:“趙巖!若非爾等保舉段凝,朝廷豈能有此困境?段凝掘開黃河沿岸,中原六百里洪災氾濫,雞犬不鳴。若從相州調回兵馬在回鄆州,足有千里之遙,洪水阻道怎得行軍?”
敬翔又對朱友貞奏道:“眼下之際,萬歲只有調宮中禁軍前往鄆州。”
“准奏,准奏!”朱友貞言道:“但何人可爲主帥?”
敬翔言道:“能爲帥者,非王彥章莫數。”
朱友貞面色羞愧,無奈言道:“朕即封王彥章爲東路兵馬都招討,率宮中禁軍北上鄆州。”
三日之後,王彥章在開封府東門外點兵拜帥,又命袁象先爲監軍。樑末帝朱友貞親自爲王彥章壯行。東門之外,戰馬成陣,兵士列隊,甲光向日,兵刃映影。
點將臺上朱友貞握住王彥章雙手言道:“當初只怪朕勿聽讒言,才至今日。朝廷成敗全賴開國候,老將軍勿負朕心。”
王彥章老淚縱橫對友貞言道:“陛下勿怪,待老臣退敵班師之日,定要殺盡奸臣,以謝天下。”
朱友貞言道:“兵馬甚少,將軍走後,朕速籌備兵馬以援將軍。”王彥章對朱友貞躬身施了一禮,遂上馬提槍,率兵出征。
這正是:朝廷有難當顧及,再着戰袍利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