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爍凝神一聽,卻是另一個聲音,定睛細看時,原來這個懷中仙女不是京娘、卻是墜兒、不禁大吃一驚。
忙問:“你是……你是……”
墜兒見公子發話,自己又是還在公子懷內,女兒心態、未免羞怯,便說:“公子才醒過來呢麼?不是墜兒我、還能是誰?”
公子拭目看時,這裡不是仙境花叢,卻是一個窯洞。定神細思,想起前事:那些弟兄們呢?他們去了哪裡了?記起剛纔與京娘幾番,莫非都是應在墜兒身上?看見眼前景物,又見墜兒的這種狀態,心中倒忐忑不安起來,匆匆坐起,悄悄問她道:“他們呢?那些弟兄們呢?怎麼就咱兩個在這兒?”
墜兒也悄聲答道:“他們都在兩邊廂的窯洞裡呢。公子這幾天一直睡着不醒,他們叫俺在這兒陪着你,給你喂藥……”
“那……你……你怎麼……你的衣裳……怎麼……”公子看着眼前景象,自覺汗顏。但又不知究竟爲什麼會弄成這般模樣,語無倫次地問。
墜兒聽公子這樣說,又羞又驚,雙手護胸,眼淚都嚇出來了,顫聲說道:“都是公子您給俺脫的……都是你幹下來的事……如今怎麼又推個乾淨?”
公子聽了,這才恍然。打量着這肯定是自己睡夢中對她幹下了不清不楚的事了。這可是推搪不得的,忙把她輕輕摟住,悄聲道:“我是睡糊塗了,一時想不起來罷了,你怎麼就哭起來呢?”
墜兒見公子這麼一說,這才忍淚含羞道:“我在哪邊正睡得迷迷糊糊的,你就把人家抱過來了,還說不知道,那不就是欺負人麼。”
公子聽了,果真是自己幹下的事兒,忙陪着笑道:“哪裡就是欺負你了呢?你不是說俺睡着了麼?睡着了乾的事自然是糊里糊塗的……怎麼能說是欺負你了呢。”接着,就問起了這幾天來的事,墜兒都一一告訴,說着說着,不覺得窗外已經透進來一片灰濛濛的亮光,公子道:“該是天快亮了,你快穿起衣裳來,不然讓他們進來了不好看。”
墜兒聽了,又是羞得兩頰通紅,急急忙忙的穿好衣裳,向公子道:“你依舊躺着罷,俺這就去告訴他們,說你醒過來了,他們都該樂瘋。”
公子聽了,忙穿上衣服,依舊躺下。這裡墜兒開門跑了出去,高聲叫道:“兄弟們快起來,大公子醒過來了!大公子醒過來了!”
兩邊廂窯洞裡的兄弟姐妹們聽得大公子醒了過來,“哄”的一下都爬了起牀,一齊涌到公子住的這個窯洞。看見趙大哥平安無事,醒了過來,衆人俱皆歡天喜地。又見墜兒粉臉含春,眉籠翠黛,各人心下自然各有猜測,但是,男歡女愛,人之常情,何況這又是大公子的事,誰都管不了的,衆人只顧着齊聲歡慶,共賀大哥平安無事就是了。
熱鬧了好一陣過後,說起何去何從,衆人都唯大公子的馬首是瞻,聽從他的定奪。
趙爍想了一想,說道:“去晉陽,找柴榮大哥去。”
石守信問道:“這柴榮是個什麼人?”
趙爍答道:“俺在路上結的一個把兄弟。找他,錯不了的。”
衆兄弟知道他經過多日昏迷,精神疲倦,不願意多說話,也就不再問了。反正跟着他走,準沒錯。因而也不再多問。惟是那石守信還覺着心裡沒底,怕的是趙大哥病體未痊,胡亂搪塞的話。因此,在路上悄悄地問苗訓道:“你這個道士是會推算的,你算算看,俺大哥這次帶咱們去找這個姓柴的,可靠嗎?”
苗訓微微一笑,說道:“可靠,可靠。這人可是你趙大哥命中的福星,是咱們這班兄弟們一生錦繡前程的開路人呢。跟着你趙大哥去找他,準沒錯。”
石守信聽了心下大喜,悄悄的跟王審琦說了,王審琦又悄悄的跟衆人說了,衆人聽了都更加放心,高高興興上路。
趙爍領着一行兄弟、逶迤前行,不一日,來到太原。一經打聽,得知柴榮果然是郭相義子,他來到晉陽與郭相相見之後,已改姓爲郭,依舊以榮字爲名,立即便封官晉爵爲北路軍指揮使,在晉北晉中一帶募兵,蒐羅了幾千人馬,現在已帶兵前往潞州去了。衆兄弟聽了,盡都歡欣雀躍,都催着公子前去潞州。
趙爍他們在晉陽看到,雖然北平王新立,人馬傾巢而出南下奪取汴梁。但太原依舊是一片熱氣騰騰,生機勃勃,各處府衙,都張貼着招兵告示。徵兵集糧,一派興旺之氣。趙爍見了,深有感觸,心想:“看來這契丹人想要入主中原的夢該是結束了。大晉重興有望了。”又想起古人說“世亂思良將,家貧思賢妻”這話,現今天下紛亂,正是英雄人物出頭之時,投軍之念,更是砰然而動。
驀地又想到俗話說的“朝上有人好做官”這句話。心中默默想道:“即便是投軍,俺也不用在這裡投。看我那柴榮兄弟,一找到郭相,立便當上個北路軍指揮使。俺要找到他,不用開口也立馬當上個將軍呢。何苦在這兒亂投別人麾下做無名小卒?”於是,只在太原歇了一宿,次日便帶着衆人策馬南下,前往潞州找柴榮去了。
趙爍來至潞州附近,一打聽,原來柴榮又帶兵往河中防趙匡贊去了。在潞州這一帶的,是史弘肇的人馬,聽說史弘肇新招了一個將軍名叫韓通,本事十分了得,就在最近的一次兩軍交戰中救了史弘肇,立馬就給他當了個防禦使,如今就駐在澤州。
趙爍聽了,心中一動:“韓通”?莫非就是當日僱他護送柴大哥的哪個黑漢……
原來的的確確就是這個韓通。
日前史弘肇領兵攻取澤州,守將翟令奇憑城死守,弘肇屢攻不下。一日,領着十餘騎隨從悄悄地登上後山,探索路徑,準備從這裡發兵偷襲的,不想卻被守兵發現。翟令奇也悄悄的派了一百人馬,衝上山去,要捉史弘肇。畢竟是守軍人多,漢軍人少,漢軍只能一面打、一面退。且是山路崎嶇、馬行不便,史弘肇一個馬失前蹄,摔落崖下去了。
這時、剛好韓通正在崖下打柴……爲什麼韓通會在這裡打柴呢?
因爲韓通是潞州人。這一帶地方他是人熟路熟,也可以說是熟地難忘。前兒他送柴榮去晉陽,不是弄了不少銀子嗎?可回來不夠他三把兩下又輸光了。所以又只好重操故業,上山打柴了。哪史弘肇這一摔,滾到了崖底。雖說沒摔得斷筋斷骨,但也摔得不輕。昏頭搭腦的,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了。過了一會,清醒了過來,只覺得上面人喊馬嘶漸漸遠去,卻聽得半崖之上的的得得砍伐聲,遙遙看去,只見一個人在哪裡砍柴,忙高聲喊救。
韓通聽得崖下有人喊救,便爬了下來,一看,原來還是個打仗的將軍!
史弘肇一看,這個打柴的原來是個五大三粗的楞黑漢,心下先有幾分喜歡,便說:“這漢子,你別打柴了。救俺出去,我給你銀子。”
韓通聽得救了他有銀子給,立馬來了精神,忙問:“給多少?”
史弘肇一聽,樂了。這小子夠愣的,開口便要講價錢。便反問道:“你要多少?”
韓通一聽、這下可真愣了。想了一想:得狠狠殺他一把。把兩個手指一伸,說:“二十兩。”
史弘肇一聽,火了,罵道:“去你孃的!王八羔子!本帥只值二十兩銀子嗎?”
韓通一聽,讓他唬着了。他往常賣柴,討價還價,爭拗得面紅耳赤,爲的也不過幾文錢。就是前兒那個柴老大,趙老二的,雖說是也夠大方的,但終究還是有討價還價,最終也不過給了二十兩,不似這個當官的,開口向他要二十兩就罵王八羔子,完了還罵俺要得錢少,從來沒做過這樣的買賣……看來這個人來頭不小,想要他的錢可別得罪他……
別看這韓通愣,要錢的心眼倒挺精明的。被史弘肇這一罵,聰明瞭。忙攀藤撥草的走了過去,小心翼翼的把史弘肇扶了起來,說:“俺也不知道救‘本帥’值多少銀子,你就瞧着給吧。”
史弘肇聽了、又好氣,又好笑。便說:“你穩穩當當的把本帥送出去,賞你一百兩。如何?”
韓通一聽,得!這個“本帥”來頭果然不小。想了一想,又低聲下氣地問:“……把“本帥”送了出去,能賞個官兒給小人噹噹嗎?”
史弘肇聽了,哈哈大笑道:“行!你這小子只要能把本帥救出這山卡拉,送到大營,就是個天大的功勞,本帥立馬賞你個官兒。”
韓通聽了、大喜過望,扔了柴刀,把史弘肇背到背上,攀援而上,因怕路上碰着敵兵,便另尋小路出到山口,卻見前面山下大路上,一大隊人馬迎面而來。韓通一見,大驚失色,對史弘肇說:“本帥:你且躲到林子裡去,待俺打退這些狗孃養的再送你出去。”
史弘肇早已看清這個方向來的都是自己的人馬,大笑道:“你這愣小子,慌的個啥?不勞費神、這是本帥人馬找本帥來了……”
正說間,哪些人馬遠遠看見史帥,一窩蜂的涌到跟前,俱向史帥行禮,告救護不力之罪。韓通見了,目瞪口呆,這個“本帥”果然厲害,這麼一大羣人馬都得向他磕頭,嚇的也連忙趴到地下,連連叩頭。
這正是:先到爲君後到臣,莫道君行早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