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監與快使到達時,就將趙爍錦袍賜於王全斌,百官衣袍分賜諸將,又宣讀上諭,王全斌等無不感激零涕,皆俯伏山呼萬歲。
成都滿朝文武聞得王昭遠節節敗退,惶惶不可終日。蜀主孟昶遂下令急速招募兵馬,又命太子孟玄爲元帥,侍中李廷爲、張惠安爲副,帶着二萬新兵前去助守劍閣。
他這個太子也和他的父王一樣的,只知道花天酒地,吃喝玩樂,哪裡懂得帶兵打仗,兵兇戰危?聽得叫他當元帥,真是洋洋得意,樂得不可開交。命人用蜀錦制了一千面錦旗,選了一千人擎着在前面開道;又選了三百名宮女乘坐着馬車,車上裝載着酲酲美酒,攜帶樂器伴在兩旁,吹吹打打熱鬧非常,前赴劍閣,路人見了盡皆竊笑。
宰相李昊奉旨餞行出征,看了如此情景,跌足嘆道;“如此隊伍,是去打仗的麼?”回到朝廷對蜀主說起此事,蜀主孟昶反倒大笑道;“丞相此言差矣,這是*儒雅的大將風度,自古有之,又怎能說不是打仗的呢?”
李昊抗聲道;“陛下分明是強詞奪理,自古以來豈有帶着佳人美酒去打仗的元帥……”
孟昶聽了,仰天哈哈大笑道;“丞相飽讀詩書,如今這麼一說,越發的顯得謬誤不堪了,難道連‘將士陣前半生死,美人帳下猶歌舞’,‘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這些詩句都忘掉了這些不就是古人打仗的時候喝酒聽歌,帶着美女上戰場的典故嗎?怎能說沒有先例呢……”
蜀主左右的近侍見王帝說得高興,也附和着嘻嘻哈哈一齊取笑。孟昶畢竟是個國主,任由內侍取笑宰相豈不有失體統?便板着面孔回頭說話;“你們笑什麼?宰相是你們笑的嗎?宰相是關心家國大事,是關心社稷安危,說錯了也是好的,你們懂嗎?”
招侍們見國主生氣,也不敢笑了,李昊見國主說了這番話,心裡也舒坦得多了。
再說王傳斌自取得利州後,又繼續向劍門關進兵。來至益光,召諸將商議進取,全斌道;“劍門關天險,易守難攻,聽說孟昶又派了他兒子領了幾萬人馬增援劍閣,我等只宜智取,不宜強攻,以減少傷亡……”
前哨軍頭凌遷道;“關於這個孟昶的太子孟玄?,屬下的探子已打探得清清楚楚,是個跟他老子一個樣兒的花花公子,這次出兵帶了美女好酒,一路吹吹打打,恐怕咱們拿下劍門關的時候他還沒來到劍閣呢。元帥儘可放心……”
侍衛軍頭目向韜說;“昨日從降卒口中得知,在益光東面有大山,山上有小路可通來蘇鎮,鎮上只有守兵百人,若從小路襲來蘇,再走二十里至青強店即與官道會合,可從側翼攻關,則劍門無險可恃矣。”
全斌聽了,大喜,隨即下令率領本部立即起程。
康延澤諫阻道;“蜀軍屢戰屢敗,已失魂落魄,如驚弓之鳥,今更有此蹊徑從後攻之,如探囊取物,只派一員偏將足矣,但等此軍到得青強店,元帥領大軍夾擊劍門關,擒王昭遠如甕中捉鱉耳,何勞主帥親犯險境?”
王全斌聽了他的意見,也就派了史延德領三千人從小路偷襲來蘇,延德領了三千人,一路小跑,來到來蘇河邊,隨即砍樹架橋。對岸的蜀軍見了,幾疑是神兵天降,嚇得棄寨而逃。延德領着三千人緊跟着佔領了青強。
王昭遠聽得宋軍強佔了青強,嚇得沒了主意,只留下偏將在劍門關,自己卻領兵退到漢原坡去了。
史延德探知王昭遠已帶兵先逃,便與康延澤合兵一處,攻打劍門關。守關蜀軍見主將先自逃走,哪裡還有心戰鬥,一見宋軍蜂擁而來,便一鬨而散,各自逃生去了。康延澤史延德不費吹灰之力得了劍門,更是乘勝追擊,引軍直逼漢原。
那王遠昭得知宋軍大軍又緊跟而來,早已嚇的魂飛魄散,正在後衙備好胡牀,準備令部下扛着逃跑。漢原守將趙崇濤原來領着一萬人馬駐守,見這位朝廷派來的大元帥躺在胡牀上等着逃跑,氣得七竅生煙,憤然道;“國事如此,夫復何言!大丈夫今日以身殉國矣。”說罷,便點起兵馬,關前列陣以待,那邊康延澤史延德見了,便分兵兩路衝殺過來。趙崇濤回頭向將士高呼道;“朝廷養兵千日,用在一朝。今日乃我等報效國家之日矣!”說罷,舞起大刀,向前迎擊。
且說那宋軍自入川以來,未打過一場硬仗,今日遇上這羣不要命的,這才叫碰出個火花來。雙方苦鬥了足足一個時辰,畢竟宋軍是久經鍛鍊、能征慣戰的隊伍,而蜀軍卻是少上沙場的太平軍,戰不多時便漸露下風,趙崇濤雖然左砍右殺,衝鋒在前,但終死於宋軍重圍之中。宋軍殺得性起,也毫不手軟。最後,竟把那一萬蜀軍殺的一個不剩,寸草不留。
王昭遠聞得關前失利、趙崇濤陣亡,嚇得連忙卸下盔甲,令部屬亦改穿民服,扛着胡牀,逃向東川而去。
史延德進得州府衙來,聽說衙役說;王昭遠一個時辰前換了便裝,坐着胡牀逃了,估計走的不遠。
史延德大怒道;“孃的!你跑!我看你能躲到你孃的褲檔下去?我就不信你兩個腳的跑得贏咱四個腳的。”說罷,即令馬隊統領張家祥帶領一百快馬隊,火速追趕,果然不出所料,在前面逃跑的王遠昭不到兩個時辰就讓宋軍的馬隊追上了,看見後面的馬隊追來,無路可逃,躲藏到民居,很快被搜索了出來,當了俘虜。
就這樣,北路戰線士兵也完了,元帥也俘虜了,將軍們也都死的死俘的俘了。
戰報送到開封,趙爍看了,高興之餘,嘆息道;“主?無能,竟致全軍覆沒。”下旨將戰死蜀兵就地埋葬祭奠,以免屍骨暴露郊野也。
且說那蜀太子孟玄位與李廷起、張惠安帶着歌姬美女出師劍閣,一路經州過府,那些地方官員哪敢怠慢?也都領着文武官員出郭列隊歡迎,接進府衙大排筵席接風,那裡還記得“救兵如救火”這個詞兒了?
去到廣漢是這樣款待、去到德州也是這樣款待、去到綿州還是這樣款待……
接着、一行人馬晃晃蕩蕩正往江油進發,走至半路,只見大隊小隊的蜀軍官兵丟盔棄甲,蒼黃而來。聽說是太子領兵來守劍門關,便說道;“你們不要去了,劍門劍閣俱已盡被宋人奪去,我們正要退到東川,你們若要與宋兵交鋒可在這裡等候,不出一兩天他們就趕上來的了。”
太子聽說劍門劍閣俱已盡落宋人之手,宋兵就要追趕過來,登時嚇得臉如土色,他是自出孃胎從未見過這種場面的,一見這些敗退下來的兵將,惶惶然似喪家之犬,慌慌張如漏網之魚,已是嚇得心驚膽戰,再聽得三兩天內宋軍就要殺到,那裡還敢在此逗留?掉頭就要跑回成都。還算是李廷起有點見識,就令張得功,李得祿兩位禁軍統領帶着大軍就地?營,堵截宋軍,他與張惠安點了三千宮庭衛隊,保着太子溜回成都去了。
見到太子元帥掉頭就走,剩下的人馬更是人心惶惶,先是三三兩兩,再就是成羣結隊的開小差,往家裡溜。張得功、李得祿眼看掌控不住了,兩人一商量;三十六着,走爲上着,於是,領着剩下的人馬,也退到綿州去了。過了兩天,宋軍四處搜索,找不到蜀軍的影子,只見各處州縣糧草山積,只恐大軍過後糧食被百姓掠去,因而不敢貿然進軍,盤留在各處清點糧食財物。
再說成都這邊蜀主孟昶見太子把軍隊丟了在路上,自個兒跑了回來,南面戰線又是節節敗退,宋將劉光義從白帝乘勝北進,施州、開州、忠州、遂州等地的刺史守將等紛紛望風而降,知道大勢已去,回天乏術了,思量無計,只得召集百官商議對策。文官們都只是搖頭嘆氣,無話可說,有幾個武官倒是嚷着要打。老將石奉君說;“要與宋軍列陣交鋒我們是無法抗衡的,依我之見,宋兵遠道而來,只求速戰速決,難以持久。我方若集中兵力,據險堅守,拖延時間,他求戰不得自然退去。”
孟昶搖頭嘆息道;“四十多年來,蜀中風調雨順,五穀豐登,我孟家父子以豐衣美食養兵十餘萬,原指望中原動盪我則進取開封以統一華夏,誰知我軍一箭未發,宋軍已到成都矣……”
大司空,同平章事,當朝宰相李昊勸道;“主上不必傷感,自古有云;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想當年劉備以皇叔的身份,也是父子兩代,踞蜀數十載,手下猛將如雲,如關、張、趙、馬、黃,文臣亦有伏龍鳳雛相輔,到頭來也只落得個;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此乃天命也,非人力所能左右者。如今縱觀我朝,文無安邦之臣,武無定國之將,豈足以與趙爍抗衡乎?依老臣之見,正應棄甲拋戈,封存府庫以請降,猶不失公侯爵位,子孫富貴也。”
孟昶道;“丞相所言,令孤茅塞頓開。”即時就令寫下降表,命通奏太常卿伊審徵送至宋軍統帥軍前。
這時,王全斌正在魏城,接受了伊審徵的降表,立即令田欽祚乘百里加急,攜降表回朝廷報捷;一面又遣康延澤爲專使,馳赴成都宣喻皇命以安撫孟昶及百官,並昭告百姓。
這正是:大將西征取成都,旌旗映日倚雲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