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兄們,都收起兵器,別把那店主老人家給嚇着了。”欣喜若狂之際趙爍不忘提醒着如飢似渴的兵勇;衆人一聽清醒了許多,這裡不是中原河內,畢竟是北方突厥部落的地盤。
早在先唐朝引領的時期,中原與突厥戰火衝突不斷,直到突厥被唐軍擊潰退守至北方的沙漠草原方纔得來邊境的安寧;但是今非昔比,隨着中原皇權的沒落,各大郡守、節度使割據一方,連年的征戰形成了以朱溫爲首的各地反王,掀起了五代十國戰亂不休的惡劣局面後;在北方休養生息數十年的突厥終於忍不住偏居一隅的心境,只等中原戰事膠着之際拼盡全力一統天下爲當年的敗績雪恥。
因而在突厥的地盤上,中原落單的將領兵勇只有一個下場,那就是死在突厥騎兵的亂箭之中。
天下大事這些精銳的百夫長雖然不知,但是人情世故卻是曉得不少;再加上他們心目中的戰神趙爍的一番指示,衆人麻利的丟盔卸甲,然後爭先恐後地朝着茶館跑去。
半柱香的功夫,一行二十多人氣喘吁吁地來到了茶館,一時間這個本就不大的地方顯得格外擁擠。
“客官裡面請!”店小二出來迎接,面色中表現出些許的不安。
趙爍找了一張桌子坐下,左顧右盼的端詳起茶館的佈局;最吸引眼球的莫過於門前的那位老人,平靜典雅、舉手投足間便感覺到威嚴沉穩的氣勢;仔細看去,老人一身樸素的裝扮,頭戴北方民族特有的圍帽,滿頭黑白相間的頭髮盤在其中,面目滄桑的臉龐絲毫掩飾不了精銳的眼神,瘦小的身軀厚積薄發、透赤着權威與尊貴得城府。茶桌上擺放的器皿樣式古老,上面雕刻着雙爪的飛龍,壺中日月倒影着昔日的富貴;尤爲顯眼的莫過於老頭懷中的女人,髮髻整潔、歲月蹉跎的眼紋依舊不擋氣質嬌豔的風華絕代,體態風韻流露出中原女性的端莊,頭上佩戴的璞玉髮簪細膩的折射出漢人的高貴與開明。
店小二一陣忙碌後,趙爍端起了茶一飲而盡;喉嚨裡像是綠瀅甘泉,韻味精蕾纏綿不絕;試問能將如此茗茶與人共享之人心懷該是何等的寬大;茶館中的一幕幕都體現出店主的與衆不同。
衆人茶館中逗留半個時辰,眼看天色已晚都得找個客棧入宿,由於茶館位於城外的邊陲,出門張望的趙爍無奈的搖頭嘆息。
“年輕人何故哀嘆吶?”這時坐在門前一言不發的老頭終於說話了,坦然的看着趙爍面露平靜的微笑。
“哦!在下只是想起一箇舊友;打擾老爺子之處還請見諒!”趙爍握手上面,給了老人作了個輯。
“此舉可見公子是個感性之人,不知要去何方呢?”老頭溫柔的推開身邊的老婆子站起了身,手中搖曳着雞毛扇子何其的悠閒。
趙爍笑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老頭恭敬的問道:“老爺子,請問這附近有沒有近一點的客棧呢?”
“你們直接進城就有一家,不過最近渭城不是太平,你們可得小心點了。”
“哦,此話怎講?”趙爍頓時產生了好奇。
“唉!你們從中原而來想必也深受戰爭的危害,如今這突厥部落跟西邊的月氏族也是刀劍相對,但凡有一點摩擦那大戰就一觸即發。”老頭子說話沉悶異常,言語中流露着痛苦與惋惜。
月氏族不是一直是突厥的友邦麼?月氏王跟突厥大單于可是平起平坐的,原因無他正是當年兩大部落同仇敵愾共同抗擊天朝的戰線,他們之間可是脣齒之邦吶,怎會爆發戰爭?
“唉,人心散亂,天下何處太平!不過月氏族可是北方兩大部族七大勢力裡面僅此於突厥大單于的主腦啊!敢問前輩,他們因何結怨的!”
老頭子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趙爍平淡的講述着裡面的種種原因,詳細指出讓趙爍自己都覺得老頭的身份太過可疑;不過聽完老前輩的敘述後,趙爍突然覺得自己犯了一個很嚴重的錯誤。
從老人口中得知,原來是突厥大單于已經去面見崑崙神了,搖搖欲墜的王室只有公主在暫時的主持着大局;面對中原的戰亂使得突厥內部也人心相悖;以左翼王阿克蘇爲主的陣營主持對中原開戰,以右翼王泰克的陣營主和;隨着公主在死亡谷的失蹤,突厥內部的站和之爭預演欲烈。月氏王是北方第二主腦,得不到他的支持的話左翼王軍隊就無法拿到帥印;但是月氏屬於愛好和平的鄰邦怎能交出大單于臨死前萬般叮囑的帥印;所以雙方僵持已久、積怨以深,左翼王統領着突厥部落最爲強大的飛鷹軍團,其兵力佔了大草原勢力上幾乎三分之二,目的就是從月氏手中奪過帥印以求師出有名從而一舉揮師南下一平中原;以至於現在這個位於雙方邊陲的渭城變爲了刺客、盜匪、精銳騎兵們出沒的天堂。
趙爍悔恨與埋怨集於自身,想到被自己親手推進不歸路的突厥公主,也許下一刻戰爭爆發,自己就成了最大的惡人;一心只求富國興邦的他不禁紅了眼眶。
“年輕人,切莫心急火燎;好啦進城去打尖住宿吧!”老人一手拍拍趙爍肩膀平淡的說道,彷彿早已脫離了世俗一切都跟他全無關係一般。
趙爍失落地點點頭吆喝着其他的弟兄,臨走前不忘問道:“請問老前輩尊姓大名?”
“塞北荒野,茶館老闆就是老朽了,區區小名不足掛齒,公子一路保重!”
“保重!”一干人直起胸脯看着越來越遠的茶館,宛如昔日的勞苦過去看一眼少一眼,也許再回首迎接他們的便是波瀾壯闊的一生……
趙爍帶衆人輕鬆混進了城中,可能是出於雙方尚未真正撕破臉的原因吧,這個城內外都沒有守衛的士兵。
此時夜已臨近,街道兩邊都緊閉房門,府衙門口兩個青面獠牙的石獅子在空闊的門廳裡寂寞無助,一路走過略有人來人往也只是在看一眼趙爍這些衣裝古怪之人幾眼後巍巍縮縮的躲進屋內關上了木門;本就神經兮兮的衆人更是環顧四周摸不清頭腦。
慶幸的是他們走過街口便看到一家氣勢磅礴、面積浩大的客棧,門口高高的旗杆上掛着一面畫有飛鷹的橙色旗幟,微風一吹迎着氣場鼓鼓作勢;唯一與衆不同的是這家客棧門庭若市、熙熙攘攘的人羣擁擠萬分,這與整條蕭瑟寧寂的街道顯得格格不入。
“真如老頭所言。”趙爍暗自感慨萬千,率先走了過去。
“客官裡面請。”門口小二喜氣洋洋地出來迎接趙爍大夥,轉瞬間又出來三個馬伕從幾人手中接過繮繩將馬拉進了客棧左邊的馬廄。
“小二,我們從遠方而來,車馬勞頓,請問可否有客房?”趙爍說着話打量着客棧內部的佈局。此家客棧門口朝南、三面被環形建築包圍,一層隔着一條寬約三尺的過道,左邊是馬廄右邊是酒莊,二層到四層則全是客房;樓蘭轉段也是設計的及其獨特;大廳內三個丈許寬的樓梯從三面旋轉中間形成一個巨大的木橋,中途延伸直達各個樓層;可想這客棧老闆是個獨具匠心、身世富貴之人。
“三間小隊房、兩間天字號房,不知客官滿意否?”小二恭敬的回答着,表現出極高的職業素養。
“滿意,就這樣吧!”趙爍說着話掏着懷中的銀票,這是他來到這個世界上發的第一筆橫財,也得感謝先前的主人,被爆了還給自己留着第一桶金!
眼尖的小二看到客人作勢結款,連忙擺手稱呼道:“客官,你們的錢之前已久有人結過了,那房是專程給你們定的。”
“什麼?”不光是趙爍,就連其他人也鬱悶的愣頭愣腦。
“哪位付錢的人呢?”趙爍追問。
小二迷惘地撓撓頭回答道:“已經走了!”
一種種奇妙的想法涌上心頭,此時夜色已濃再加上弟兄們疲憊不堪,趙爍也再沒有深究;只是拉過了小二說道:“小二哥不論如何這錢先收下,我們人多況且需要多住一些時日。”
卻見小二一臉正色的說道:“對不起客官,那人說了你們住多久費用全出了,現在也足夠你們呆上十天半個月的了!”
……
無奈之下趙爍也不再強求,畢竟吃人的嘴軟、拿人的手短,趙爍揣着七上八下的心隨着小二走上了樓梯。
天字一號房是專門給趙爍備的,俗話說恭敬不如從命;他走到頂層輕輕推開了房門,這是左邊的四樓高臺;向下一望一馬平川、客棧內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
趙爍愜意地解下腰帶,走到了向南方敞開的小窗前;平坦無盡的黑暗似乎只有這裡方見曙光,待要居高臨下尋找黃昏下的那家茶館時,早已模糊不見;月明星稀下,一抹黑雲鬼魅般鑽入了雲層中!
正道是:窗外月光暮遲遲,盤樓龍蛇心切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