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玉忙接話說:“陛下說的極是。先帝多年向遼人稱臣納貢,不但弄得百姓窮困,就連汴京的前宮後苑也都殘破不堪,有失國體。此次陛下御駕親征,胡虜遠遁,四海昇平,亟應興建龍庭,修葺宮苑,向四夷以示國威。”
齊王聽了,正合心意。說道:“國舅此言正合朕意。我大晉立國以來,一直受制於胡夷。如今一戰立威,驅強虜於境外,正宜宣示於天下。”隨即下旨:令馮玉爲宮廷修葺大總管。徵調一萬汴梁丁壯,國庫撥銀五萬兩,剋日開工。
桑維翰忙出班奏道:“遼兵雖退,但遼人亡我之心不死。如今尚未可說四海昇平。陛下所言修葺宮苑,倒不如修築開封城牆。近年戰亂頻仍,開封城牆多有殘破,未暇修復。修葺宮庭雖可以宣示國威,而不如修築城牆可御外寇也。”
當下諫議大夫,監察御使等官員亦出班力諫。都是附和桑維翰之說:認爲應先修開封城牆,緩修宮苑。
那郭重貴正在興頭之上,正要趕快修葺後宮,以便享樂。不料剛提出來便受到一批老臣的反對,心下好不高興。無奈自己登基不久,羽翼未豐,不好與他們作對。便換個口氣說:“桑相與諸位卿家所奏亦深爲有理,朕就依桑相所請,仍委桑相兼任開封府尹,暫離樞密院,專職署理開封城牆修葺事務。馮玉則仍兼署宮廷修葺大總管。內外工程同時並舉,不得有誤。”
朝中臣工聽了,既然王上答應修城,也不好說什麼了。那桑維翰聽得把自己派調開封府尹並署理修葺城牆,這明擺着是被排斥出中書省,不讓參與朝政之意。反正也由於自己不能迎合聖意,因此,也就老老實實地到開封府去了。
朝裡攆去了桑維翰,沒有誰敢提出不同意見了。皇帝的耳根清靜了。要辦什麼事都方便了。馮玉一面放手徵調民?,大興土木,興建後宮。一面又廣選民間美女,充實後宮,還把開封城內章臺坊,金陵坊的歌妓妖姬,官貴人家的駿馬名犬,悉數蒐羅,除了自己選留部份之外,盡都送到後宮。此時的郭重貴終日沉醉於聲色犬馬之中,做着那太平天子美夢。
此時,幽州那邊,耶律德光經已集結兵馬,準備入寇。晉國探子得知,不敢怠慢,隨即報到恆州,定州,滿城,泰州,雄州等處。各州守將不敢怠慢,立即報稟朝廷。
朝廷得報,遼兵又將犯境。郭重貴閱報哈哈大笑道:“這殺不怕的遼狗,前次殺得他丟盔棄甲,丟下幾千匹馬,大敗而逃,如今莫不是又送馬來的麼?”
那桑維翰本來是不參朝政了的,此時得知邊報緊急,這日也來趕赴早朝。見皇上這般的輕敵,按捺不住,便出班奏道:“啓稟主上:這番遼國又來犯境,切莫小視。日前那耶律德光雖然敗了一陣,但他大漠之外尚有三十六部落,要重整人馬並非難事。此次再犯中原必是有備而來。陛下切莫輕敵。”
齊王不悅道:“桑老卿家已經領了修葺開封城防之責,怎麼又跑到這兒來了?你說這話就叫做:長人家志氣,滅自己威風。遼兵前者大敗於杜帥手下,已聞風膽喪。今有杜威鎮守北陲,我大晉江山穩如磐石,何憂之有?”
說罷,隨即降旨:加封杜威北路軍事都指揮使,天下兵馬大元帥。以馮玉爲樞密使,侍中。着令杜威以本部三萬兵守恆州,潘環以一萬兵守滿城,皇甫遇以一萬兵守泰州,石公霸以一萬兵守雄州。王清,王周,二將共率二萬兵鎮定州。五將俱歸杜威指揮,共抗遼兵。
朝中諸位大臣見皇上一意孤行,也不敢說什麼,只好按例山呼退朝。惟有那桑維翰憋着一肚子悶氣,不斷的搖頭嘆息:“主上委國家重任於奸佞,晉室危矣!晉室危矣!”
暫且不說晉國這邊,且說那耶律德光發兵之始,先與左賢王蕭翰計議。蕭翰道;“據細作回來告知:那個郭重貴聽信杜威的話,以爲是杜威在定州一役打敗趙延壽。就加了他的官,委他總管北路軍事。高行州說杜威與我大遼私通,不願受他的管轄,郭重貴無法,只好把他轉調濟州去,如今高行周已不在定州……”
耶律德光大喜道:“高行州乃一員虎將。前次燕王屢攻不下,最後還損兵折將,敗在他的手下。如今他既不在定州,賢王何不先取定州,再掃平泰,雄。直下汴梁?”
蕭翰道:“漢人的兵書說:不戰而屈人之兵,是爲上策。大王別忘了杜威是個貪生怕死的?夥,又是個想投靠我大遼當皇帝的另一個趙延壽。前次向他招降他已答應,事情就壞在趙延之反降了給他,趙延壽又讓高行周打敗了,這杜威見風向不順,就轉舵了,把趙延之給殺了,降咱大遼的事也就吹了……”
德光說:“照賢王的意思,是先打杜威?”
蕭翰笑道:“不……郭無爲安安穩穩的當了幾年的兒皇帝,如今讓郭重貴攪亂了套。趙延壽父子投靠大王,無非是想取代郭無爲。這杜威如今手下有兵有將,又趁趙延壽打了敗仗,他想的是取代趙延壽,希望也像郭無爲般的,也來做大王的兒皇帝……”
耶律德光道:“依你之見,此次出兵,應首先是再去招降杜威了?”
蕭翰答道:“正是。我遼國兵員不多,應避免傷亡,不宜硬戰,招降是爲上策。”
耶律德光道:“漢人降我,沒一個是靠得住的。無非是想借我之兵力扶他當皇帝罷了。當上皇帝之後,也就靠不住了。就這個杜威來說,原來答應降我大遼,一見趙延壽敗了,他也跟着打我滿城。連沒當皇帝還靠不住,讓他當上了還不知乍個樣呢。你還以爲他是真心降我嗎?”
蕭翰笑道:“正如大王所說:他們投降大王,是想大王扶他當兒皇帝。既然大王也看透了他們都靠不住,待咱們拿下了汴京,這中原的皇帝給誰當?給不給他們當?這還不是憑大王的一句話嗎,現在纔不用操那份心呢。”
耶律德光會意,含笑點頭。於是,兩人計議一番,定出如下戰略:滿城形勢孤立,城牆殘敝,先以重兵攻下滿城。一面招降杜威。避免與皇甫遇,石公霸等勇將接觸。暫且棄定州於不顧。以免分散兵力。
於是,先派寶力格,那日圖,吉蘭泰,巴彥哈卡四個部落王爺,各領本部屬下合共四萬人馬攻滿城。再由左賢王蕭翰親率三萬人馬圍恆州。
滿城守將潘環見遼兵來勢洶洶,團團的包圍着四門。便一面指揮將士在四門佈防固守,一面派快馬前往恆州杜威告急求援。又派人前往定州報信。
那蕭翰來至恆州城外三裡紮下營盤,佯作包圍之勢而不攻城,仍又派赫哲喬妝混入恆州,聯絡傅柱兒,勸降杜威。
那杜威本是憑着皇親國戚關係而受封天下兵馬大元帥的,是個未經過大陣仗的人,這裡看到滿城來信告急求援,又看見恆州城外遼兵連綿營帳,燈火燭天,早已嚇得大驚失色,不知所措。命人傳令定州,泰州,雄州三處守將,各留一千步兵守城,率其餘馬步兵悉數來援恆州。又連夜請監軍張彥澤前來商議對策。
張彥澤道:“大帥身爲三軍司命,何必惶恐。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耳。今看城外遼兵人數,大約與我相當,敵攻我守,還是我操勝算,不必畏懼。可慮者倒是遼人以四萬兵馬攻我滿城。敵衆我寡,且滿城城牆破敗,難以固守。萬一滿城有失則我恆州勢孤。依某之見,應速令輕騎突圍傳令定州王清,王週二將盡率定州兵馬,奔襲滿城之敵。大帥領一萬步兵固守恆州。張某願領二萬步騎突圍,前往配合定州之兵,夾擊來犯滿城之敵。如此則滿城之危可解,恆州安若泰山矣。”
杜威本是個貪生怕死,膽小如鼠的人。聽張彥澤說要帶二萬步騎去解滿城之圍,留下一萬步兵自己守恆州,不禁心裡發毛。心想:這三萬人馬是我的老本。保住恆州就是保住了我的身家,性命,財產。前兒遼人說了扶我當皇帝,也因爲我手裡有三萬兵馬。如今你姓張的拉走我二萬步騎,一但你打了勝仗,功勞是你的,你不把這二萬人還給我,我向誰要去?一但你打了敗仗,片甲不留,我豈不是成了個空頭司令,遼人還會扶我當皇帝麼?
……想來想去,這都不是個路兒。這小子明擺着就是想蒙我的兵馬,若按他的主意去幹,自己肯定上當。猶疑了好一會,說:“你這辦法也不好,如今滿城,恆州都是兵臨城下,你若帶走城外兩萬步騎,恆州外防空虛,如何守得住?一但兩處皆失,那便如何是好……”
張彥澤道:“大帥統管天下兵馬,職任北路軍事都指揮。北路諸州,聯成汴京屏障,目下滿城兵少城危,如不派兵救援,一但滿城失陷,同是危及恆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