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牙牙
大理城裡的百姓都知道,不是誰都住得起這仙客居,也不誰都能住在仙客居。
不過這會,卻有兩個小客人,不用花一兩銀子,就可以在這住着。而且是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把這當家都沒問題的那種。
夜半,涼風習習。仙客居的屋頂之上,坐着個眉目裡全然是天真笑意的少女。
樓輕鴻的三叔,唔,就是那個眉目裡全然淡漠的樓燕瀚,把樓輕鴻叫了去。長談,能談些什麼呢?一個十七歲的腹黑,一個三十歲的老狐狸,能談出什麼結果來?
夏蘇蘇懷裡的兔子,脖子上用一根紅繩繫了一小顆夜明珠,那夜明珠是樓燕瀚送給夏蘇蘇的見面禮之一,不過一轉眼,就被這不只好歹的小丫頭轉送給了那隻可悲的兔子。
兔子轉了轉紅色的眼,在一旁的沙盤裡扒拉出幾個漢字,若是叫別人瞧見,定會驚得不知該如何是好。一隻兔子,純白無害的兔子,會寫字?
在想什麼呢,小丫頭。
“別叫我小丫頭,若論來到這個世上的年歲,恐怕你還不及我大。”夏蘇蘇能夜視,這也不奇怪,習武之人多多少少都可以。而且,兔子脖子上的夜明珠,雖然小了些,那也是夜明珠。
在這黑色的夜裡,放出的光芒雖然柔和,雖然渺小,卻也能照亮一些光。
別轉移話題,臭丫頭。兔子很不滿,但他始終只是兔子,依賴着這兩個人,或許可以活的自在。
小丫頭變成了臭丫頭,夏蘇蘇低低的笑了,笑容很美,只是沒人看見。
“好吧好吧,我只是在想,我們這些人,來到這個世上到底是幹什麼。”一手託着腮,一手撫mo着兔子身上柔軟的毛,夏蘇蘇的聲音有些像是囁嚅。“像我這樣的,在前世,不過是個平凡的大學生,沒什麼志向,沒什麼抱負,更沒有野心。我來到這個地方到底是做什麼?”
我也想知道。兔子紅色的眼裡閃了閃粉紅色的光,他也不懂。
他活的好好的,經營着自己的公司,莫名其妙給人撞了一下,然後,就死了。死了也就死了吧,投胎成個兔子倒也沒什麼不好。可爲什麼還保留着記憶,清楚的看着自己從一隻兔子的肚子裡被生下來,跟幾隻粉紅的小東西一起搶奶吃,一起啃青草。
“那個,你以前是幹什麼的?”夏蘇蘇摸着懷裡小東西的腦袋,問。
做生意。而且生意還是不錯的那種,兔子有些自鳴得意,但是,回不去了。
“是商人啊,真是不錯的職業,知道嗎,樓輕鴻,以前可是歌手呢!那種被衆人追捧的日子,是我這種平凡的人怎麼也羨慕不來的啊!”無論他們的從前怎樣,到了現在,就只能成爲一種回憶。有的人,會留戀,有的人,無所謂,而有的人,會慶幸。
“兔子,要不以後我們給你開個店,你當掌櫃的?”無良的少女偷笑着建議。
兔子翻了個白眼,一隻兔子,當什麼掌櫃的?她以爲,這個世界是妖怪橫行的世界嗎?要是他蹲在櫃上撥拉着算盤,一邊用沙盤跟人討價還價,還不嚇死人。
說不定,到時候會有一大堆的人哭着喊着要紅燒了他這隻無辜的兔子。
丫頭,要惜福。
夏蘇蘇好像沒看見,兔子張牙舞爪的,想抹去那五個字,可是爪子探了半天,就是碰不到沙盤。
夏蘇蘇緊緊的將兔子抱在懷裡,心底的空虛忽然沒有止盡的蔓延開來。
前世,她愛睡,好像是本能。本能的用睡眠逃避心底的悲哀。她也想,能有那麼兩個人,叫他們爸爸媽媽,可以撒嬌,可以親暱。
爲什麼不要她呢?那個時候,這是她心底最疼痛的疑問。
不能告訴任何人的疑問。
她不要看到別人的同情,她不要做出一副生人勿近的姿態,她活的好好的,就算沒有父母,她也是好好的,可以很幸福,可以很快樂。
那兩個拋棄她的男女,會因爲從此再也不能聽見她叫他們爸媽,而感到難過嗎?
今生,她一樣愛睡。她逃避着那兩個疼她寵她的男女,逃避着讓人恐慌的憐愛。生怕有一天醒來的時候,這些疼寵,這些愛惜,只是一個夢境。
可是,已經十七年了,就算再遲鈍,她也該明白,這不是個夢。
呂印喂她毒藥,她不怕,因爲那寒冷那折磨都真實,真實的讓她感激。故意讓顰顰孃親擔心,被打了一巴掌,她不怨,甚至是竊喜的,那一巴掌,真的讓她覺得疼。
那樓輕鴻呢?
這個男人,這個說從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認定了她的男人,讓她明白萬千寵愛於一身的意思。
可是,她真的值得他爲她這樣付出嗎?
懷裡的兔子發出了嗚嗚嗚的低叫聲,腿腳亂蹬,卻很輕很輕,似乎唯恐傷害了她似的。
“吖,抱歉,沒注意太用力了,你沒事吧!”發覺兔子的掙扎,蘇蘇連忙鬆開些,把兔子拉離懷中,眼觀眼,卻沒有太多的抱歉,笑的溫暖而甜美。
兔子無力的蹬了兩下腿,耷拉着腦袋放棄了掙扎。紅色的眼睛瞪着夏蘇蘇,分明在抗議。
喂喂,別把兔子不當人!好歹他曾經也是個人咩!
夏蘇蘇竊笑了下,把兔子放到腿上,撫mo着他的皮毛:“我現在很幸福,真的,也許天底下最幸福的人就是我了。”
所以,要惜福呢,興許這是老天給她的補償,興許是命中註定的穿越。
不管是爲了什麼,既然已經出生在了這個世界上了,就要好好的,珍惜所有的一切。
幸福就好。兔子在沙盤上劃拉出這四個字,心底卻有些澀澀的。他這樣算是怎麼一回事呢,穿越成個兔子,還就是個普通的兔子,不能說話,也沒有比一般的兔子長命。
好像他出現在這個世上,真的就只是爲了當一世兔子而已。
“你也別沮喪了。”摸摸兔子耷拉着的長耳朵,可以清晰看見粉色的裡面和細細的白色絨毛:“你以後會成爲御兔哦,那可是別的兔子羨慕不來的,好好享受這個世界吧!”
玉兔?哇咧啦,她以爲她是嫦娥咩?兔子很不屑,但是不能反駁。
“以後,就叫你牙牙吧!”看着它那兩顆潔白的,超大的板牙,夏蘇蘇笑的邪惡,“小牙牙,你準備好了嗎?”
兔子抖抖耳朵,無奈的接受。
誰叫,她是人,他是兔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