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策馬
都說草原,是馬兒的天堂。
夏蘇蘇和樓輕鴻都會騎馬,但從來沒有試過在草原上策馬狂奔。習慣了草原的黑色駿馬顯然要比初來乍到到棕馬要輕盈自在的多,而向來習慣了負重而行的棕馬似乎有些奇怪背上的重量,短暫的躊躇之後,終於被黑色的駿馬撩起了早已潛藏的野性。
馬兒狂奔之下,風迎面而來,刮的皮膚略略有些微微發癢的感覺。
風中,黑色駿馬上粉衣的少女翩然回頭,將棕馬上那道青色的身影收入眼底,忽然盈盈一笑,散開了紮好的馬尾辮。
若是在皇城,她的頭髮決計是不可能梳成這樣簡單又詭異的髮式,可這裡是蒙古草原,對現在的他們來說,這裡無異於天堂。
善良好客的牧民們自然不會說道她的髮型,而實際上這種酷似馬尾的捆綁式頭髮徹底的引發了牧民們的好奇,不僅簡單利落而且增添了幾絲颯爽的英姿。
少女解開了綁住頭髮的牛筋,上面纏繞的粉色緞帶如同雲煙一樣纏繞在少女的腕間。黑色的髮絲如蒲阪傾瀉而下,猶如詩中所說“飛流直下三千尺”的磅礴,只是這一次直下的,是少女存留了七年未曾剪短的青絲。
樓朝女子十歲之後便不得輕易的將頭髮剪短,身爲夏家三女兒的夏蘇蘇自然也在此列。如今她的發已經仗的齊腰,隱隱有蓋住臀部的趨勢。
馬兒還在肆意的前行,帶起的烈風將少女的髮絲吹的滿頭飛揚,頗有一點瘋婆子的感覺。
夏蘇蘇的臉上掛着尤爲燦爛的笑容,看向茫茫草原的盡頭,眼底閃過一絲悵然若失的光芒,但很快被掩藏起來。身後的少年只是跟在她的身後,並不趕上,哪怕她的速度已經慢了下來,髮絲也不再輕舞飛揚。
馬兒停在了一顆樹旁,兩匹來自不同地域的馬兒此刻吃着同一片土地上的嫩草,卻沒有任何的不和諧。
草原上很少見這樣大的樹,因爲灌木和草類都長得比較繁盛,所以一般這類需要慢慢生長的樹木都長的比較緩慢,有些年份的也都被砍去定了蒙古包的樁子。隨着牧民人數的不斷增加,對木材的要求也漸漸多了起來,因此已經很少能看見如此高大的數目了。
如果不是因爲沒有看見的話,那就代表這棵樹對牧民們來說有着非同一般的意義。
但夏蘇蘇沒有問,樓輕鴻也沒有,他們相牽着手走到樹底下,仰頭望着那一片密集的翠綠色,偶有陽光透過縫隙照耀到臉上,卻並不刺眼。
他和她,隔着樹相擁。
說是相擁,其實是環抱。這棵樹也是長得巧,他們貼在上面恰好還能兩手相牽。兩個人靜靜的貼着乾枯的樹皮,也不曾覺得髒,彷彿隔着這粗壯的樹幹,就能夠聽到對方的心跳一般。
傻傻的,安寧的閉眼相擁着。
當他們睜開眼睛的時候,太陽已經只能看見半個紅彤彤的蛋黃,那肖似的顏色忽然讓夏蘇蘇想起了院長媽媽親手做的荷包蛋,咬開之後,還可以看到尚未凝固的蛋液。
來到這個世界十七年,竟然從來沒有吃過一次荷包蛋。
也是。夏蘇蘇莫名笑了,她今生可是投的大戶人家,連雞鴨魚肉都覺着掉價,何況是雞蛋,那種東西,分明是下人的伙食。
但是,這個時候,忽然莫名的想吃。
於是,趁着夕陽未落,夏蘇蘇和樓輕鴻又策馬回到了蒙古包前,跟雅克查說了一大堆食材的名字,直聽得雅克查是滿頭雲霧、汗流不止。
他雖然平易近人沒有錯,但他畢竟是個王子啊,又怎麼會有這些東西呢?
“這些東西,我這裡都沒有。”雅克查有些不好意思,頓了頓又想起了什麼似的,欣喜的道,“不過雞蛋和洋芋我可以向辦法幫你找些。”
雅克查口中的洋芋,即是大名叫作馬鈴薯,小名土豆的東西。
“那麻煩你了。”夏蘇蘇口中說着,難免有些失望,難得想吃自己動手做的家常菜,卻找不到食材。不過她還是向他微笑了一下,至少有雞蛋,還有馬鈴薯。這些,是在孤兒院裡常吃的菜餚。
畢竟,是自己麻煩了人家。
從自家馬車上翻出了幾個青椒,然後目瞪口呆的望着雅克查給她找來的一籃子雞蛋和一整袋的土豆,還有半條羊腿,心想她不過是想炒幾個小菜,莫非他想讓她用馬鈴薯和雞蛋加上羊腿給他來一桌滿漢全席嗎?
只怕有心無力,她也只會做幾個家常小炒而已。
燒火做飯樓輕鴻是幫不上忙了,他連生火都不會,好在牧民們常用的爐竈是將鍋架在火上的簡製品,而非那種需要時不時添些柴火的土竈,所以夏蘇蘇一個人也能輕鬆駕馭。
於是處理食材的問題就交給了樓輕鴻,將羊腿肚子上的肉切了大半下來細細的剁成肉末備用,撒入烈酒去腥味,因爲找不到蔥姜和黃酒的替代品,這種牧民自釀的烈酒倒也十分有效。不可否認有了武功幹起活來就是事半功倍,切起肉來一點也不費勁。如果呂印知道自己苦心教出的兩個徒弟竟然這麼活學活用,不知道是會高興還是氣瘋。
羊腿骨連着肉剁成小塊同法醃製去腥後洗淨,丟進滾開的水裡燙一下,撇去浮沫細細的熬着湯。待到六分熟的時候倒入切好的馬鈴薯塊加入少量的調料就不去管它。
然後另開一鍋倒入滾燙的熱油,先是將切的薄如蟬翼的馬鈴薯片炸成了類似薯片一樣的東西,而後才煎了一盤她念念不忘的荷包蛋。之後往剩下的油裡倒入切好的青椒絲,稍微煸炒一下後倒入土豆絲,自然也是出自樓輕鴻的刀功。
等火弱一些的時候倒入少量的油,用調羹勺一些蛋液滑入鍋中,在還未完全凝固的時候將一團羊肉放入成型的蛋皮之中,用蛋皮包住,拿鍋鏟推到一旁,繼續做下一個。
最後這個“蛋餃”頗費時間,因爲沒有豬肉的關係所以只好用羊肉代替。不過好在夏蘇蘇手腳麻利,雖然已經有十多年沒有下廚但還是能坐的有模有樣,蛋餃出鍋的時候,羊肉馬鈴薯燙也已經燉好。
蒙古包裡雅克查看着用三種食材做出來的菜傻了眼,他們習慣將馬鈴薯切塊煮湯,從來沒想過不僅能切絲炒着吃還能切片炸着吃。特別是那薯片,吃的雅克查那是一個雙眼冒泡。
薯片這種風靡了全球的東西雖然不是桌上這盤簡陋的炸土豆片可以相提並論的,但是還是讓雅克查這個古人深深的迷戀上了。好在做法簡單,教給了他,若想吃就讓廚子做就是了。
還有那蛋餃也讓雅克查覺得稀奇,雖然這玩意做起來很麻煩,但起來卻特別的美味。不過夏蘇蘇還是認爲豬肉的蛋餃會好吃一些,只吃了一個就沒吃了。
荷包蛋雅克查不稀奇,但是當他咬開一個卻發現裡面的蛋液沒有完全凝固,有些疑惑的看向夏蘇蘇道:“生的。”
哭笑不得的夏蘇蘇無奈的道:“可以吃,而且會比較好吃哦!”
雅克查一愣,又咬了一口之後,感覺那沒有凝固完全的蛋液流淌在舌尖的感覺果然是十分的美味,自然又是打算抄襲一番讓自家大廚去做,不過之後做出來的要麼連蛋白都是生的,要麼就是蛋黃散了架,讓他十分的鬱卒。
任何廚藝都是循序漸進的,在摸透了如何讓外皮熟透而內在仍有流動之後,荷包蛋這項技藝也在牧民的貴族圈流行了開來。
這一餐,賓主盡歡。
看着雅克查恨不得連那鍋羊肉湯都喝完的架勢,夏蘇蘇開始有些擔憂的望向他的胃。好在雅克查最終還是決定放自己的肚子一條生路,終是放過了那鍋無辜的湯。
而自始至終,樓輕鴻只是安靜的站在夏蘇蘇的身邊,看着她忙碌,看着她認真的樣子,眼底一直迸放着溫柔的光澤,久久都不曾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