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遮掩
林源鎮是一個較偏遠的小鎮,這裡來往的除了附近的村民,便鮮少有外來客。
也因此,這小鎮上唯一的一家客棧的生意就不是太好,平日裡這裡幾乎就等同於酒館,賣些酒食謀生計。
客棧裡的人不多,掌櫃的一家子,跑堂的就是他的兒子,掌勺的是他婆娘,雖說人粗魯了些嗓門大了些,但是燒得一手佳餚。即便是一些地皮野菜,也能做出珍饈的味道來。
黃昏時分,一輛馬車忽然停在了客棧門前,吸引了掌櫃兒子的注意。倒不是他沒見過馬車,而是這車不像是該出現在這裡的。
也就是這裡的大戶周家,才坐得起這樣的馬車。
“小二哥,請問還有沒有客房?”五兒跳下車,他已經能夠替樓輕鴻他們做一些對外的事宜,而不需要他們親自動手。
客房自然是有的,全部都是空的。
“有有,請問客官要幾間?”
“要三……四間。”五兒本想說三間,猛然想起來還多了一個半死人。
“五兒,要三間,你同那公子住一間,今日委屈些,打個地鋪。”樓輕鴻跳下車後,掀開簾子,將夏蘇蘇扶了下來,對五兒道。
“好,少爺。”五兒聽着有些感動,他是下人,打地鋪都算好的了,換作從前,只有茅草可以睡。
“五兒,若那公子有發熱的症狀,你便來叫我。”夏蘇蘇笑道,旋即又對一旁的小二道:“小二哥,勞煩你跑一趟藥鋪,按這方子抓些藥來,替我們熬好。”
“好類小姐。”那掌櫃兒子接過她遞來的銀子,笑的合不攏嘴。他平日也就是收些銅板和散碎銀兩,哪裡見過這樣整錠的?
“多餘的給小哥打壺酒算是答謝。”
“哎,多謝小姐。”掌櫃兒子頓時更殷勤了些,領着他們進了客棧,便一溜煙的跑去藥鋪子。
請那掌櫃將那昏睡的男子抗到了房間,夏蘇蘇略略替他的診脈。雖然脈象微弱了些,心跳卻還算平穩,想來他平日裡底子應該不錯,否則受了如此重的傷,也早該嚥氣了。
待藥熬好,五兒細細的喂下了,天也已經黑了。在客棧裡用了些飯食,雖然簡陋了些,但吃着竟絲毫不輸京城裡的酒樓,不由有些驚奇。不過也沒有多問,還不許人家手藝好的?
夜裡,五兒果然尋了來。雖然餵了藥,也還是發燒了,畢竟傷的太重了,這些尋常的草藥頂不了什麼用。
喂他吃下一粒清神丹,夏蘇蘇有些無奈。這清神丹好雖好,卻不太適合他這樣傷重昏迷的,若非出於無奈,她是不會用上的。
又命五兒打了一盆涼水來,不時的替他換毛巾擦身,直到雞鳴,這才退了燒。
燒是退了,可那男子卻還昏迷着。人既然都救了自然是要救到底了,夏蘇蘇不是半途而廢的人。和樓輕鴻商量了下,決定在這先呆下,等那男子醒來再做計較。
林源鎮雖小,好歹也是個鎮。本想去官府遞名帖,卻發現這地方壓根就沒有府衙。這樣一來就不怕他們查問那男子的身份,心底也不由的鬆了口氣。
那男子身上什麼都沒有,想必是真的被人搜刮乾淨了。
歇了三日,就聽得五兒來敲門。
“少爺,小姐,那位公子醒了。”五兒有些欣喜的道,照顧了那人三天,還以爲他會沒命。這會醒了,也是從心底替他高興的。
纔到門口,就瞧見那男子已經坐了起來,樓輕鴻牽着夏蘇蘇走進去,五兒機靈的搬凳子給兩個主子坐,惹的夏蘇蘇不由的看他一眼,這小子,真是越來越機靈了。
“請問是二位救了我嗎?”男子有些疑惑的看了看面前的兩人,都很年輕,年輕的不像是會救他的人。
“恩,我是在溪邊看到你的。”樓輕鴻點頭,不是沒看見他眼底的不信,只是恐怕他沒有辦法質疑什麼。“你的傷很重。”
“……在下是做生意的,被劫道了。”男子道:“我叫南宮翔,請問兩位恩公大名?”
樓輕鴻與夏蘇蘇對看一眼,知道他沒有說實話。不過他們也不想多問,便道:“我姓白,家裡兄弟多,排行十二,父親沒什麼學問,就叫我白十二,這個是我未婚妻子蘇蘇。”
“白兄弟,蘇蘇姑娘,二位救命之恩,我南宮翔當涌泉相報……”南宮翔微微一笑,起身拱一拱手,不小心扯到傷口,面上的笑容僵硬了幾分,緩了緩,又道:“只是我還有事在身,恐怕只能日後再報答兩位。”
他說這話,無非是怕他們挾恩以報,混跡於江湖上,這種人見的太多,難免不小心些。
五兒扯了扯嘴角,想說什麼,終是沒有出聲。
“南宮大哥這是哪的話,我二人只是舉手之勞。”夏蘇蘇仰面微笑,並無異樣。
“這……真是不好意思,勞煩你們,還有這位小兄弟照顧我……”身上的衣服恐怕也是那少年的,看他面容稚嫩,卻長得頗爲結實,只怕也是個練家子。在江湖打滾這麼多年,金瘡藥的味道他還是聞得出來的,這樣偏僻的地方,又怎麼會有金瘡藥?身上還有股異香,一聞就知道不是尋常的藥物。還有他腹部的那個傷口,用來縫合的金絲線也不是尋常人家用的起的。
這兩個看似平常的少年,決不是普通人。
不過也未聽說過江湖上誰家除了這樣的少年英雄,若是有,他不可能不知道。
“既然南宮大哥已經無礙,我二人也就告辭了,你在這裡休息幾日,應是無人打擾的。”樓輕鴻說着站起身,拿出一包已經兌換好的銀兩,放在桌上:“大哥身無長物,這些銀兩先用着。本來應該等你的傷好了我們才該向你辭行的,不過我們還有要事,就不陪你了。這林源鎮民風淳樸,大哥可安心養傷。”
南宮翔一楞,他才醒他們便要辭行?
聽那白姓少年說話,卻不像是認識他,甚至可能連南宮家都不知道。
南宮翔十七歲便出道,混跡江湖十年,認識的人可謂不少,卻也是頭一回見到這樣的。救了人,什麼都不問,一醒來就如同包袱似的想要丟開。
沒錯,就是包袱。
苦笑了下,南宮翔沒想到自己也會有被人當作包袱的一天,而且還是他的救命恩人。
望着那包銀兩,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又吞了下去。就如同那少年所說,自己身無長物又受了傷,沒有銀兩,也是寸步難行的。
他的劍和信物都被仇人拿走了,真真是一清二白只剩下他一個。
“五兒,收拾一下,咱們下午就動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