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池遲跟着劇組轉場到了滬市。
這是池遲自有意識以來第一次離開那個影視城。
剛買的書包裡裝了一身衣服、一條毛巾、一套洗漱用品和她的筆記本。
叫宋玉冰的文替小姑娘就坐在她的旁邊,自從那天搭過戲之後,宋玉冰就表現的非常喜歡池遲,現在正坐在她的旁邊跟她說着在滬市的好日子,整個劇組都是一種人傻錢多的氣派,到了滬市吃得好住得好,根本不用帶什麼。
“有時間我帶你去吃小籠包撒,可好吃。”
池遲突然覺得這個小姑娘挺可愛的。
會帶着自己去吃小籠包的小姑娘,肯定是個好人呀。
劇組在滬市包了一座小洋樓,a、b兩個攝製組要在這裡進行總共五天的拍攝內容,整個劇組大部分成員住在距離拍攝場地不足一千米的四星級酒店裡,當然,導演、製片和主演他們排除在這個“大部分”之外。
宋玉冰小姑娘雖然目前也只是一個文替,也是有經紀人幫她接洽業務的,每天早上起牀都要匆匆忙忙和她的經紀人兼親媽打電話。
池遲自然沒有這個煩惱,早上五點五十起牀,去酒店的健身房健身,跑跑步、練練器械,打打八卦掌,池遲很喜歡那個大頭朝下往上捲動腹肌的健身設備,每天都要做上一二百個纔算是過癮,練到了七點二十回房間叫小宋姑娘一起吃了酒店提供的早飯,稍作準備在八點半之前趕去拍攝場地。
作爲女主角的文替,宋玉冰的戲份比池遲多多了,很多時候池遲都是在劇組裡順便幹一點劇務的雜活再看看別人拍戲,等着宋玉冰下戲了就幫她卸個妝披個衣服什麼的。
作爲整個劇組裡唯一一個在影視城當地招來會出現在劇尾演員表裡的演員,池遲收穫了很多揣測的目光,揣測一天揣測兩天,她就是個笑容親切不多話的小丫頭,就連那些存心挑釁的人都被她笑得沒了找茬的心思,人們也不再關注她了。
到了滬市的第三天,宋玉冰下午三點就收工了,拖着池遲的胳膊,她一定要對方陪着自己一起去逛街。
“你看看你身上的衣服,樣式舊還顯老,要是以後進別的劇組會被笑的知道麼?”
宋玉冰隨手揉了一把池遲嫩生生的小臉蛋:“臉上也不擦東西,要想狀態保持的好,二十歲之前就得好好保養皮膚知道麼……哎呀,真滑,最討厭你們這種仗着底子好就爲所欲爲的人了。”
跟池遲混熟了之後,宋玉冰算是充分了解了池遲這種性格,要說是溫吞吧,在拍戲的時候能把有很強攻擊性的角色演得很好;要說是圓滑吧,也沒看她左右逢源去討好下製作人和導演什麼的,雖說他們也確實挺難討好的。整個人說起來算不上溫吞也算不上圓滑,就是那麼讓人不討厭的存在着,默默地當個小配角。
宋玉冰的媽媽覺得池遲這個小姑娘很好,還特意打電話讓寶貝女兒多跟人家學學低調踏實的作風。
“總比跟着那羣妖精還沒演就會作妖的混一塊好多了。”——這是宋媽媽的原話。
“去逛街買點東西,然後咱們去吃鮮肉小籠,蟹黃湯包也很好吃啊。”
池遲自己的衣服有幾件甚至是韓萍的舊衣服,在影視城周邊買的衣服大多是稍有誇張的明星同款,還有一二百塊錢的禮服裙子什麼的,那些衣服池遲肯定不能買。
小白手攥着,池遲默默盤算了一下,覺得自己還真該買點衣服了。
宋玉冰沒帶池遲去多麼高檔的地方,坐上地鐵直奔了一個cbd的常規賣場。
“去看看幾個日常的街牌就足夠了,這麼高的個子太粉嫩的也不適合你。”
池遲點點頭:“太乾淨的顏色送外賣不好穿。”
宋玉冰忍不住笑:“還惦記着送外賣?你就沒想過這次一下子就紅了,每天都有片子拍,根本不用再送外賣麼?”
年輕的小姑娘低頭看她,地鐵軌道兩旁的燈箱廣告飛馳而過,化成了絢麗的光影,就倒映在她的眼眸中。
“呀,很好的想法。”她說。
宋玉冰怎麼想都覺得這個口氣像是家長對待孩子們的異想天開。
“夢想還是要有的,萬一實現了呢?”
池遲擡起頭,正巧地鐵到了一個站,一撥人擠出去一撥人又擠進來,池遲護着身形小巧地宋玉冰往地鐵裡面退了一下,這個話題就被中斷了。
夢想啊,應該我做了什麼,我成爲了什麼。
而不是,別人給了我什麼,命運對我如何眷顧。
如果說運氣一定要跟自己的目標掛鉤的話,它一定會是折斷她翅膀、打斷她雙腿、讓她只能匍匐前行又輸在了時日無多上的巨大不幸。
女孩兒的胸口微微一疼,左腿下意識地輕動了一下。
“到了,下車。”宋玉冰拖着池遲下了地鐵。
兩個女孩兒迅速融入了來來往往的人流。
江浙派系的湯包,最重要的就是那一口湯的鮮美,湯凍融化在麪皮之內,或有鮮肉的葷香,或有蟹黃的鮮甜,浸在其中的肉餡也格外的軟嫩,若是再有香醋祛除那若有似無的一點膩,就足以驚豔一個疲憊的夜晚。
宋玉冰吃了四五個小湯包又喝了一個蟹黃湯包的湯汁就開始嚼黃瓜小菜,假裝自己已經吃飽了。
一邊嚼,一邊看着池遲身旁疊起來的籠屜心塞。
“你平時也這麼……吃麼?”
光小包子就吃了三籠,更不用提巴掌大的蟹黃湯包她連外面的麪皮都沒放過了。
池遲咽掉嘴裡的包子皮慢悠悠地說:“看運動量吧,最近都窩在劇組裡,飯量不如以前。”
宋玉冰:“你們這種吃也不胖的都好討厭!”
小宋姑娘自己買了七八件衣服,池遲算已經上身一套黑白衛衣一共買了三身衣服,剛好花光這次的預算。
看着堆在一起的紙袋子,宋玉冰說什麼都不肯坐地鐵回去了,兩個人打了個車,一個紅綠燈一個紅綠燈地慢慢往住的酒店前進着。
“遲遲,你看,那裡就是蒂華傳媒!”
宋玉冰有點激動地指着一個高聳的建築給池遲看。
池遲不明所以地看過去,看見了顧惜的巨大影像。
“華夏最棒的公司,娛樂圈裡的聖地,唉,那個是顧惜的全身像。蒂華真土豪啊,從四年前開始每個月都換一次廣告牆,全部是顧惜拍過的雜誌封面,她是真紅啊。”
冶豔的紅脣、燦爛的笑臉、飛揚的神采,攝影師捕捉到了顧惜性格中若有似無的那一點強硬,將它在鏡頭前表現爲了奪目的明麗。
她的笑容就這麼對着人來人往的繁華大路,在巨大的廣告牆上,恨不能讓這座城市所有的人可以看到。
所謂紅不紅的,池遲沒有什麼概念,說顧惜是所有愛吃土豆餅的人裡最漂亮的那個,她是贊同的。
“當明星真好。”看着遠去的蒂華大廈,宋玉冰的神色都迷離了起來,“沒有人不知道你,沒有人不看着你,就像神仙一樣,天天踩在雲彩上過日子。”
池遲沒說話,滬市的夜景很好看,流光溢彩,遠燈如星。
同樣看着這片夜景的,還有站在蒂華頂層的顧惜。
“什麼時候,我顧惜……是攔下別人幾個低端代言就能消氣的人了?”
中年男人低頭站在咖啡機旁邊慢條斯理地往咖啡杯裡調椰汁,聽見顧惜抱怨的話,臉上露出了一絲寵溺的微笑。
“沒說不讓你去折騰那個付誠文,只是蒂華和瑞欣合作的電視劇已經簽了星芒,等劇播完了,你怎麼整那個小角色都行。”
“你也說了是小角色,連小角色都能騎到我頭上了。”顧惜哼了一聲,一隻手搭在自己的手臂上,她看着窗外的燈光,也看着映在窗子上的,自己修飾完美的指甲。
“加了椰汁的白咖啡,嚐嚐看。”男人端着一杯咖啡慢慢從她身後走過來。
顧惜頭也不動地接過杯子,任由那個男人緩緩環過自己的腰,她輕輕回眸,一點點的嗔怨帶着說不清的熟稔和親暱。
窗上是兩個人的倒影,斯文儒雅的男人,明豔攝人的女人,像是一對彼此深愛的情侶。
“《飛仙一劍》是瑞欣以前的老爺子力主的項目,蒂華這邊的董事會也很看好,現在付誠文架空了李齊把項目攥在自己手裡,還有幾個月就播出了,播出之後隨便你開心。”男人的下巴搭在顧惜的肩膀上,手在她纖細的腰肢上來回摩挲。
“付誠文那個傢伙志大才疏急功近利,最好是等他把瑞欣搞散了架子,蒂華就能直接吞併了瑞欣,是麼?”顧惜淡淡地說,語氣多麼的賢淑可愛。
男人輕笑了一下,小心拿起顧惜空閒的那一隻手,輕輕地愛撫着:“最瞭解我的人就是你了。”
顧惜輕輕喝了一口咖啡,椰漿和白咖啡的味道混在一起,在她的咽喉裡慢慢沉了下去。
“我瞭解你,你卻不關心我到底高興不高興。”她輕輕地說,帶了一點愁緒,像是小毛刷子一樣輕輕掃過男人的心底。
男人的低笑聲從胸腔裡傳來,像是看着自己養的小貓沒有因爲沒有撲到毛球而生氣。
“怎麼會?”他的手一隻越發往上,一隻越發往下。
“等吞併了瑞欣,我就讓封爍跟着衛英華,把他捧紅了算是替你報恩了,好不好。”
衛英華是蒂華傳媒最好的經紀人之一,捧紅了幾個天王歌手,和顧惜的經紀人路楠並稱蒂華的兩大王牌經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