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頭,沒有知名度那就是賺錢難,很多人幹什麼事兒都爲了個噱頭,君不見一些原本名不見經傳的景區就因爲拍了個知名度高的電影、辦了場有收視率的綜藝節目,就一躍成爲知名景點,從此遊人如織,排隊在名人吃喝拉撒過的地方合影留念,恨不能自己能穿越時空,去貼貼名人的小臉蛋。
顧惜帶着池遲來的這個景區自然也不會放過“《女兒國》拍攝場地”,“三個影后吃喝拉撒睡balabala”之類的宣傳噱頭。
噱頭是什麼?是錢!錢啊!誰不喜歡?
於是從當地政府到園區工作人員都力圖對整個劇組服務到位,務必留下這個未來的招財貓。
所以當顧惜覺得在園子裡走有點累、太陽有點曬的時候,陪同人員立刻安排了她們乘船前往目的地。
仿古機動船徐徐前進,顧惜懶懶地靠在池遲的身上,在她們身後坐着的助理和保鏢們有的看天、有的看水,就是不去看那個黏糊在小姑娘身上的大影后,導遊原本有點尷尬的,後來一想也釋然了,兩個美女湊在一起怎麼樣都賞心悅目x2,比鮮花插在牛糞上強多了。
清風拂面,綠水微微,水邊全是用竹籬圈起來的陸地,水被前行的船推開,水波輕柔地拍在竹籬上,不帶一絲的塵世氣。
偏偏坐在船上的人,在談論着世上最俗氣的東西。
“光打造這片實景就要花幾千萬,如果不是有搞房地產的土豪出手,我真是想都不敢想。”
顧惜依然帶着墨鏡,明眸看向水面,手……不是很純潔地放在池遲的細腰上,還帶來回摸的。
池遲用小叉子插了一塊西瓜:“你要吃麼?”
“我在減重,除了營養師給我開的單子我什麼都不能吃。”
顧惜眼巴巴地看着池遲毫不猶豫地把西瓜吃掉,本來覺得已經習慣了的臨時瘦身,看着池遲這麼吃吃吃了大半天,讓她覺得已經被自己遺忘的食慾正在蠢蠢欲動。
“你怎麼這麼能吃啊?”
“我運動量大啊。”池遲從來覺得能吃是福氣,也從來不浪費食物,在她看來保持體重的最好辦法就是每天都保持足夠的運動量,靠着節食減肥太殘忍了。
費了老大勁兒學了個瑜伽後來都懶得做的顧惜心裡頓時淚流成河。
“一會兒見土豪的時候,你就裝傻白甜就行知道麼?三十多歲還沒有緋聞的男人,誰知道是不是有什麼特殊的癖好。”清清白白的小丫頭,千萬別被一下子就拖進了泥沼子裡,就像當初的她自己一樣。
池遲吃着瓜看着景,本來並不當回事兒,顧惜在她的腰上掐了一下,她就立刻點頭答應了。
很快,她們就結束了自己看(吃)風(小)景(吃)的旅程。
離船上岸,隔着老遠顧惜和池遲就看見了正對着廣闊水面揮斥方遒的費澤。
“我們到時候在這裡建一個圓頂的水寨,要大,用柱子支撐全部立在水面上。”
費大導演興致勃勃,恨不能也眼前立刻出現一個令人驚歎的木結構建築,對着顧惜和池遲的到來他不過點點頭示意一下,就繼續沉浸在自己的暢想中了。
“通往河流的那邊,我們做一個浮橋怎麼樣?立着大柱子那種,柱子上往下拉鐵索……”
他隨性地說着,語速越來越快,他的助手稀裡糊塗地記着,隨着費大導演越說越多,助手記錄的也越來越亂。
顧惜有點無奈地轉頭看向池遲,想暗地裡吐槽一下這些藝術家們的癲狂,沒想到池遲竟然在全神貫注地聽着費澤說話。
“碼頭一定要有畫面上的縱深感,雖然海戰部分我們都是要靠特效完成,但是碼頭不能太小,也不能太大,在畫面中要和王艦和巨型海怪形成視覺反差……”
“費導,按照您的說法,這個橋的高寬比例不會很好看。”
一旁有好聽的女聲打斷了費澤的話語。
“啊?什麼橋”費澤面露不悅地扭頭找說話的人,想象突然被打斷,讓他的心情不是很好。
池遲用手對着河口位置比劃出了一個長方形。
“您剛剛想要的吊橋,對了,那是吊橋不是浮橋。如果要在河流兩邊立上柱子,橋下又要有船行駛,我們就必須要考慮到人們如何上橋,從行船需求的高度上來看,這個河流兩岸的陸地面積不足以修建坡道,與別的建築沒有連接的橋會破壞整個建築羣的整體性……”
池遲形容了半天,擡眼只看見費澤和顧惜還有身後的人都是同樣的呆懵臉。
她直接拿過費澤助理手中的記事本,開始在上面畫了起來。
河流、地面、山坡都被她寥寥幾筆就等比例縮在了紙面上。
接着,她塗塗畫畫,在山坡上繪製出了一個吊橋,無論是費澤暢想中的立柱還是鐵索都被她具現了出來,甚至坡下還有送物上橋的吊籃。
“這樣建在山坡上,更節省建築材料,不影響船的形勢,更重要的是我們可以根據地勢修建石道把橋和別的建築連起來。”女孩兒的解釋速度飛快,旁人只覺得她的筆在紙上走的讓人眼花繚亂。
畫完了橋,池遲翻過一頁,又在上面畫出了寬闊的水面。
“矗立在水面上的圓頂水寨,從目前的水域面積來看大概可以建成這麼大的,這裡的土層承受能力要做測試,現在就畫一個兩層高的好了……”
隨着她的筆在紙上繼續飛速移動,一個圓形的雙層水寨出現了,用肉眼就能從簡練的線條中看出整個水寨都是竹製結構,有威武的鬥檐、荊條的哨塔和在水面上四通八達的廊道。
“有點粗糙,你們勉強先看看吧。”
顧惜:“……”
費澤:“……”
再翻一頁,這次池遲畫了一個俯瞰圖,剛剛費澤提到的碼頭、水寨、吊橋都躍然紙上,她在紙上的空白位置標註出了大概的長寬,對着已經目瞪口呆的兩個人說:
“如果整個建築都是以水寨爲主題,那麼我們可以在這裡和這裡再修建兩個小型的水寨,用廊道銜接起來,如果還要建造其他大型的建築,這個山坡和這裡都可以利用起來。”
畫的順手了,池遲隨手在圖紙的右下角畫了一個橢圓形的標誌。
畫完之後,她自己愣住了。
費澤接過本子來仔細地翻看,萬分驚喜地說:
“對,我想要的就是這種感覺,當然這個房頂的樣式還能再考慮……小池遲你這是身懷絕技啊!”
池遲呆立着沒有動,彷彿有什麼東西在她的腦海中一閃而過,那是屬於她自己曾經的記憶。
然而,她捕捉不到。
“什麼絕技?”
一個略低沉的男聲在他們的身後響起。
人們轉身,看見一個戴着墨鏡、穿着黑色運動服的男人就站在不遠處。
費澤獻寶一樣地迎上去:“池大老闆,快來看,我們劇組裡臥虎藏龍啊,我一邊說着這個小姑娘就能畫出來……”
顧惜搶先一步攔下了樂顛顛的費導演。
“一點個人愛好而已,不值當在池董事長面前現眼。”
本子被她抽走,啪嗒合上了。
“天池集團人才濟濟,要什麼樣的牛人沒有,在池董事長面前顯擺是叫班門弄斧啊。”
一邊換上顧影后標誌性的笑臉,顧惜一邊氣勢十足地走向來者——天池集團的董事長池謹文。
池謹文的眼睛掃過顧惜身後背對着她發呆的少女,又看向了眼前的顧惜。
“無論多牛的人,在顧小姐面前都要先矮三分,我們一個小公司又怎麼敢稱人才濟濟呢?”
男人身材高挑、氣質清雅,第一次見面的人都不會將他與豪擲千金的房地產土豪聯繫在一起,倒是會覺得他更像是個學者。
就像此刻他隔着墨鏡看着別人,都讓別人感覺到他態度上的誠摯。
和他打了不少交道的顧惜自然知道這位不到二十歲就掌管了天池房地產在其後的十幾年時間裡一步步把天池發展成爲綜合性巨無霸企業的男人有多麼的難纏。
無論是對利益,還是對人才,一旦看中就絕對不會放手。
她垂眸,又擡起,臉上綻放了一個格外溫婉的笑渦。
“池董事長的奉承總是讓人如沐春風,不如我們就在這春風裡邊走邊談?”說着話,她帶着人沿着岸邊緩緩前行。
“在‘女兒國’的搭建上,有任何設計的想法你們都可以向我們的設計師提出,他們都會盡最大努力滿足,事實上我們正在考慮追加投資,把‘女兒國’開發成一個永久性場景,在電影上映之後變成主題場館和景區共同經營。”
這對顧惜和費澤來說自然是一個莫大的驚喜,永久性場景不僅意味着在建造的時候天池方面會更加用心,想的更長遠一點,爲了能讓這部分額外投資獲益,天池集團在電影后期的宣傳上也會不遺餘力,畢竟宣傳了電影也就宣傳了他們自己的實業投資項目。
“但是這樣會不會影響項目建設的進度呢?我們可是最遲半年之後就要用到女兒國的實景了。”費澤基於電影導演的角度提出了一個很實際的問題。
“不會,只要設計圖敲定,我們承諾會在三個月內完成全部建築工作,這次項目全部用天池自己的團隊。”池謹文溫和的語氣蘊含着強大的自信。
他的話也確實讓費澤和顧惜滿意了,畢竟天池自己的建造隊已經成立了四十年,在池家前後三任領導者手中打磨過,在建築行業裡的地位那就相當於演藝圈兒裡的影帝荊濤——他說他不行你都不敢信。
內心越發澎湃的人們簇擁着利益漸漸走遠,只剩下顧惜的生活助理守着已經呆立了幾分鐘的池遲,絲毫不敢懈怠。
一個小小的logo被她隨手畫下來——三點水滴在側上方,下面一個變形的“也”字,就像是水滴落在了一個池子裡,正對應着“池”這個字。
與之相伴的是她記憶中一張又一張的圖紙,高大的樓,精巧的內設,她甚至不需要實地勘察,只要給她一些數值和場地的視頻,她就能設計一個又一個建築,規劃一棟又一棟高樓。
那是——
她過去坐在椅子上的日日夜夜,她的事業和曾經。
已經走出很遠的池謹文下意識地回頭,終是被衆人擁簇遮擋了視線,看不見池遲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