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份合同就是個垃圾,蛋糕還沒做大呢就光想着怎麼切,短視。”
下午五點多,封爍終於在他暫住的酒店房間裡見到了風塵僕僕的路楠。
旅途的辛勞和無數的電話讓路楠的聲音更沙啞了,但是這沒有影響她光速投入工作的熱情。
“一個是配角一個是主角,就算短時間內曝光度上差不多,將來的前景還是有區別的,讓主角的演員去迎合配角的宣傳,擺明是欺負你現在沒有經紀人。”
一部戲的配角演好了,下部戲當主角就是進步。一部戲的主角當好了,下一部合作的班底稍差就會被人當成是“過氣”,既然是有不同的目標,那就肯定有分道的一天,分道的時間點,不能掌握在別人的手中。
路楠把合同直接扔進了垃圾桶裡。
“就算要捆綁,也不是這種你去迎合他們的捆綁,表現親密一點在電視劇播出的時候製造話題還行,時刻的捆綁會讓人更關注你們的關係,將來只要在資源上稍有競爭你們就必然得一拍兩散,到時候朋友都沒得做。從長遠來看,捆綁久了對你們兩個人都有害無益。”
封爍扶着下巴,許久沒有說話。
他必須承認,路楠說的是對的,但是正因爲路楠的正確,讓他意識到了自己的短板——他沒有一個能全心全意爲他考慮的經紀人。
“考慮好下一步該怎麼辦了麼?”
封爍實話實說:“沒有。”
“沒有才對,要是你什麼都想好了,還要我們這幫經紀人幹什麼。”
坐在封爍對面的椅子上,路楠掏出了一支菸,沒抽,只是放在鼻子下面聞了聞。
“池遲人呢?”
“買晚餐去了。”
“買晚餐?是讓咱們兩個單獨說話她順便望風吧?在別人的事兒上都挺機靈,到了自己頭上就倔的跟驢一樣。”想起池遲拒絕讓顧惜幫忙炒作的事兒,路楠還是很無奈。
封爍:“呵呵。”
短短一天,整個世界就天翻地覆,想來想去,彷彿只有那個小姑娘沒有一點的變化,依舊是凡事從容,吃喝爲大。
剛剛池遲走的時候還提醒他不要喝茶水,防止再拉肚子。
“池遲的事情以後再說,現在最重要的是你,你的電話可以開機了,讓李齊就去酒店樓下的那家咖啡廳,我需要你籤一份臨時委託協議,由我去跟瑞欣扯皮。”
路楠擡眼觀察了一下封爍的神色,確認他並沒有對自己態度和語氣產生反感,又接着往下說。
“我們先看看瑞欣的條件你再決定是走是留。在那之前我必須告訴你,昨天一晚上顧惜爲你花了幾百萬,今天早上又爲你跟韓柯吵了一架,她爲你付出那麼多不是爲了讓你給瑞欣當聖父的,所有合約的條款我會幫你卡的很嚴,別說他擡出他死去的爹,他擡出他祖宗十八代我都不會退步。”
路楠的話讓封爍沉默了片刻,他修長的手指敲着沙發的扶手,過了一會兒才終於說:“我懂。”
“你懂就好。”
路楠喝了口水,開始幫封爍規劃起他的班底。
“我幫你物色了一個新的經紀人,如果她願意接手你,後面的事情就簡單多了。”
……
晚上六點半,路楠口中所說的經紀人給了回話。
晚上七點半,路楠和李齊在小小的咖啡廳裡開始了長達四個半小時的談判,在凌晨十二點之前,敲定了所有的條款。
第二天早上十點,瑞欣召開緊急董事會,李齊用了三個小時的時間獲得了足夠的票數,通過了和路楠的全部協定。
在《飛仙一劍》播出的第二個周的週一,瑞欣對外宣佈聘用前世紀星耀的知名經紀人竇寶佳爲公司的執行副總,關於封爍的一切商業事務由她全權負責,同時瑞欣的股權發生變動,封爍和竇寶佳都成爲了瑞欣影視娛樂公司的新任股東。
此時,封爍“井玄九”的形象已經深入人心,真正實現了“一夜爆紅”的造星神話。
於旁邊全程默默圍觀的池遲在爲試鏡準備的時候又接到了顧惜的電話。
“怎麼樣,看着封爍一夜紅透全國的感覺很爽吧?”
顧惜體會到了一把“造星”的滋味,還是非常有成就感的。
池遲的腦海裡卻只是瞬間浮現那輛從火星開來的汽車,那種奇妙的氛圍和淡淡的尷尬感,實在讓她記憶深刻。
“還好,厚積薄發,終有回報。”
在池遲看來,世界上根本不存在所謂“一夜爆紅”的幸運兒,沒有底蘊和沉澱,被呼啦啦吹起來的是氣球,被針紮了是要破掉的。
“喲,還拽文。”
隔着電話聽着顧惜的語氣,池遲都能想象到她撇嘴的樣子。
“封爍這事兒還沒完呢,竇寶佳想要在瑞欣站穩腳跟就必須把付誠文給撅了,到時候又是一場大戲。”
瑞欣能夠提供的資源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讓自己手下的演員都有戲拍,讓自己出的戲都能上星那是不難的,但是想要捧出一個李齊承諾的“全民偶像”,就必須整合公司內部的全部資源優先爲封爍服務。
資源傾斜到這個地步,就算付誠文能忍,他手下心肝寶貝一樣的藝人辛陽也不能忍。
付誠文忍不了的時候,就是竇寶佳一擊即中把他們那一撮人趕出瑞欣的時候。
“你呢?”池遲柔聲問顧惜,她還記得顧惜上次爆粗的語氣,怕是和別人鬧了什麼不愉快,“最近還好麼?”
“挺好啊,電影拍攝的也挺順利,後期也做的很順利,資方願意砸錢我這就沒問題。”
顧惜的語氣輕快,滿滿是對未來美好“錢景”的展望。
“我是問你自己好不好,不是問電影,也不是問其它的。”
捧着手機,池遲語氣很堅定地說,不允許有半點的敷衍。
頃刻間,顧惜沉默了下來。
“還行吧。”顧惜的嗓子有點澀,“蒂華的老闆想抹黑封爍打擊瑞欣,被我攔下來了,在娛樂圈裡這都不是什麼大事兒,就是……讓我覺得很不開心。”
是的,很不開心。
多少年前自己愛上了一個人渣,這已經是個不堪回首的黑歷史了,然後她自己卻又爲了利益爲了往上爬繼續和這個人渣虛以委蛇,一次次,一年年。
像是一個人知道自己掉進了糞坑,卻又不得不與糞坑打交道一樣,哪怕裡面能刨出黃金,骨子裡的一些東西還是在覺得噁心。
這次知道了蒂華打算針對封爍的事情,顧惜打了電話給韓柯,在那之前顧惜醞釀了好久,《女兒國》的項目自己不能鬆手,但是從幫韓柯最近比較看重的藝人牽線大品牌還是沒有問題的,蒂華明年要出一個捧人的電影,自己去客串也沒有問題。
讓她沒想到的是,韓柯沒有提封爍,也沒有提顧惜打算拿來做利益交換的東西。
他說讓顧惜陪他參加他家老爺子的八十大壽。
“要是天晚了就在主宅住下,我們也好久沒有獨處過了。”
男人的聲音低沉深情,似是情人的低語,顧惜聽到了耳朵裡只覺得噁心。
她想吐。
不只是覺得韓柯噁心,更是覺得自己噁心。自己當年竟然就喜歡上了這麼一個人,自己竟然就和這麼一個人相處了八年。
你把他當愛人的時候,對他一心一意的時候,他當你是個用身體換利益的女表子。
你把他當合作對象的時候,每年給他賺幾個億的時候,他認爲用利益能換來你的身體,依然當你是女表子。
顧惜聲音甜甜軟軟地答應了,面對韓柯的時候她演技比在攝像機前面還要好,欲拒還迎,言語切切,豔麗的臉上卻掛着真真切切的冷笑。
九年前的自己是個智障,五年前的自己是個白癡,現在的自己就算付出再多的代價,也要從韓柯那裡把自己徹底地剝離。
不管什麼代價!
“看來是有了不開心又不好說的事啊……我要是不開心,吃點東西就好了,可惜你連好吃的都沒得吃。殺青之後就不用保持那麼瘦了,有機會我給你做好吃的。”每個人都有各自的無奈之處,外表強大如顧惜,實在讓人無從安慰,哪怕施與安慰是池遲。
“你還想進廚房呢?不要你那張寶貝臉蛋了?”一聽見廚房兩個字,顧惜條件反射性地想起了那些損傷皮膚的油煙。
隨即,她明白池遲是在安慰她。
“沒事了,真的,不過是讓我更確定了自己想要做的事而已。”讓思緒從回憶中剝除,顧惜調整了一下嗓音對池遲說,“你要是擔心我,不如回來看看我?順便參加個媒體探班?”
池遲想了想自己的時間表,對顧惜說:“等我去試鏡完了就去看你好不好,媒體探班就算了,我已經殺青了就別露面了……這邊的水蜜桃很好吃,我到時候給安瀾老師帶幾個過去。”
“你是來看我!還給安瀾帶東西?小沒良心地你忘了誰對你自己最好了?!”
聽見顧惜還有力氣吼她,池遲終於放心了。
“乖啦,等我去看你,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嗯。”戴着藍牙耳機躺在牀上,顧惜總算是真心實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