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錦兒瞪大了眼睛,望着那密密麻麻得箭網朝着自己穿心而來,抿緊了薄脣撿起地上那些黑衣人遺落下的長劍,仰頭蹙着眉想要硬生生接下這一招。
霎時間劍光清傲,一如滄海驂翔龍之勢,清光冷凝,一瀉千里窠。
幸而箭網並不如想象中的那般緊密,一劍而出,冷光乍破,斷箭落地,唯有少數擦身而過不過受些輕傷燔。
“小心!”
忽而一隻遺箭朝着夕月的背後而去,夕月面前同樣也有一箭,防不甚防已經來不及躲過,蘇錦兒伸手一擋,左臂生生受了這一箭。
“再射!”
屋頂之上似乎有人探勘,發現了蘇錦兒左臂重傷再無招架還手之力,趁勝追擊想要永絕後患。
箭上弦,弓已滿。
下一瞬就能將蘇錦兒射成了刺蝟。
就在這剎那間,忽然聽見“鐺鐺”的敲鑼之上,漫天的花瓣灑落,落英繽紛,小巷深處忽而一陣光芒,如神蹟中走來的轎輦,由八人共擡,輦外附着紅綃輕紗在風中微動,最前面是四位仕女撒花,鋪滿前進的道路。
“我家主子路過,不論人神佛鬼皆要避讓,否則殺之!”
“不好,是他!快撤!”
屋頂之上一瞬間緊張攢動起來,一個個棄下武器落荒而逃,然而已經來不及了。
只聽見一陣淒厲的哀嚎,便有無數屍體掉落下來,砸在蘇錦兒的前面,蘇錦兒心下一驚,死者皆無首!
蘇錦兒終於看清了殺了那些人的其實是暗夜之中穿梭而行的黑影,心生警惕,手中的長劍也是捏緊了幾分。
那些黑衣人瞧了兩人一眼,卻是悄然退去沒有傷害兩人分毫。
那紅綃轎輦之中,一道身影風姿綽約,手執摺扇低聲而笑,沉沉的音色帶着磁性,瞥了一眼站在那裡渾身浴血的蘇錦兒。
“你欠我一命,償報到時自來取。”
紅綃軟轎緩緩走出黑巷,等蘇錦兒反應過來的時候一切都消失在了眼前,若不是地上堆積而成的屍體,恐怕她還不敢相信方纔自己所看到的。
神龍見首不見尾。
對方到底是什麼身份!
“小姐,方纔那是······”
夕月瞧了一眼那紅綃軟轎離去的地方,蹙了蹙眉頭不禁開口問道。
蘇錦兒搖了搖頭,阻止了夕月要說下去的話。
擡手將***左臂的長箭截去一半,方便行動,又不至於直接拔出失血過多,蘇錦兒咬牙忍着痛對着身邊的夕月吩咐。
“此地不宜久留,先去默閣,其餘的事情到時候再說。”
***
默閣之中,原本外出的存墨聽到蘇錦兒受傷的消息,急急忙忙趕回了默閣。
此時蘇錦兒已經包紮完了傷口坐在桌前,翻看着存墨書架上的書,神色恬淡,姿容勝雪,如這昏暗房間中一抹琉璃月光白,印在人的心裡。
存墨放輕了腳步走進門中,不想要驚動了對方,可蘇錦兒還是聽到了對方的腳步聲放下書擡起頭來。
“小姐的傷怎麼樣了?今日刺殺小姐之人屬下已經去查了,想必很快就能知道到底是誰想要傷害小姐!”
存墨看着蘇錦兒蒼白的臉色,皺緊了眉頭,雙拳緊握,指甲嵌進慘白的掌心。
“是屬下不查,沒有好好的保護小姐。”
“不管你的是,既然有人想要殺我,無論你們如何保護,他們都有殺我的法子。”
蘇錦兒似乎想起了一個人,若是沒錯今日之事恐怕就是這人想要殺她,這雪貴妃也是個耐不住性子的人,自己剛剛得罪了她便招徠殺生之禍,難道就不怕惹人懷疑。
還是說,雪貴妃在朝中的勢力已經到了不必懼怕這等小事的時候了,怪不得就連皇太后也會支持雲瀟然。
“我今日來是爲了問你一件事情,今日之前我見到了皇太后和皇上,兩人似乎對我的容貌很是驚異,就連蘇逸雲也說我長得同孃親有七八分的相似。”
蘇錦兒擡
頭目不轉睛得看着存墨臉上的表情,連一絲絲細微的地方都沒有放過。
“那麼,我想知道當年母親除了除了救過皇太后一命之後,還和皇家有什麼牽扯?爲什麼我總覺得那皇帝看着我的眼神很是怪異?”
存墨聽了這話,低下頭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才好,良久之後才擡頭平視蘇錦兒。
“這件事情本是秘聞,夫人已經吩咐了默閣上上下下,不許將這件事情泄露了半分出去!”
聽了這話,蘇錦兒忽然冷笑起來,擡頭睨着存墨開口提醒道。
“存墨,莫要忘記了如今這默閣已經是我當家了,難道連我都不能說嗎?”
存墨躊躇良久,最終閉了閉眼,跪倒在了蘇錦兒的面前。
“閣主恕罪,存墨不能告訴你事情的真相,唯一能說的便是,當年夫人和皇上兩情相悅,只可惜好事難成,讓皇上和夫人只能被迫分開,夫人遠走他鄉正好被蘇丞相所救。”
“夫人同丞相日久生情,之後便生下了小姐,直到夫人去世也再沒見到過皇上一面。而夫人和皇上之間清清白白,絕對不可能發生什麼事情,您是丞相大人的親生女兒,丞相府的嫡小姐。”
存墨眼中含着急切,擡頭望着蘇錦兒希望她能夠明白,也不要再糾結於這件事情的真相了。
畢竟過去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了,後人沒有必要再追溯什麼。
“我明白了,那麼我身上的毒可同這件事情有什麼關係?”
蘇錦兒不知爲何,總覺得冥冥之中似乎有一條線在牽引着她,而她也總覺得自己身上的毒便是解開這件事情的真相的一把必不可少的鑰匙。
存墨驚愕,剎那間有恢復了原本的神色,對着蘇錦兒低聲安慰道。
“小姐儘管放心,您身上的毒一定能夠找到辦法的,這是在您出生之後一朝夫人不慎才讓您染上的,同皇上亦或是丞相大人之間沒有半點兒的干係。”
即使存墨極力得想要讓蘇錦兒相信他的說辭,可是對方至始至終神色都晦暗不明,讓存墨不知道她到底是信了,還是不信。
“那你們默閣尋找了十多年,如今可找到了治療這血毒的方法?”
蘇錦兒輕哼了一聲,斜眼睨着存墨。
面對這樣深不可測的主子,存墨不禁抹了一把冷汗,低頭道。
“方法是有,傳言只要得到五靈便能夠實現所有的願望,想必到時候小姐血毒也能夠解開。”
蘇錦兒聽了這話,響起了那日去玉泉寺之時,那個掃地的老和尚對她所說的話。
她原本將信將疑,可是就連默閣也查到了這個消息,難道這樣荒謬的傳說是真的?
“想要得到五靈何其苦難,我只有半年的時間,恐怕不等到得到五靈,我便已經是入土半截了吧。”
“要暫時壓制小姐身上的毒也不是不能,只要小姐得到地靈,日日佩戴在自己的身邊,那麼便能夠壓制住血毒,直到得到其他四靈。”
存墨的眼睛亮了亮,壓低了聲音對着蘇錦兒繼續道。
“雖然傳說帝靈是在雲祁,可是屬下查到,如今的帝靈早已經在三百年之前隨着和親到南隅的昭和公主被帶到了南隅,成了南隅皇家傳承之物。”
存墨見蘇錦兒臉色始終未變,只好繼續開口道。
“據屬下所查,那帝靈如今便在南隅太子君驚瀾的手中!聽說之前小姐在玉泉寺之中深受重傷,已經和那君太子有了接觸了。”
蘇錦兒既不肯定也沒有否定,只是仰頭瞧了一眼窗外的幽豔的夜,低低笑了聲。
“天快亮了,我也該回去了。如果你什麼時候想說了,便將母親同皇帝之間的事情告訴我吧。”
下意識的,蘇錦兒總覺得存墨在強調着寫什麼,而他所說的話之中也亦真亦假,不可全信也不可全不信。
存墨將蘇錦兒送出了墨玉閣,回到書房之時一個有一個人在等着他了,青龍擡步上前,望着一臉擔憂得存墨不由得笑了一聲。
“怎麼?如今這閣主成長的可不錯,至少比我們想象的要好多了,雖然性子有些剛烈,總是惹事生非,到底也沒有主動招惹過誰。”
青龍大大咧咧得
坐到了存墨的懷中,擡頭望着心愛之人一臉苦瓜一般,撅着嘴有些生氣得扳過他的臉,直接就親了下去!
“我不會準你時時刻刻都想着別的女人,這樣我會吃醋的!哪怕那個人是閣主,也不行!”
存墨無奈的搖了搖頭,這些年對於青龍的小性子他是越發沒有辦法了。
那又能怎樣呢?說到底不過是自己寵壞了她。
將懷中的人小腰一摟,站起身來抵在書桌之上,反客爲主。
溫潤的眼中盡顯邪肆的光芒,赤果果的一點一點掠過青龍欺霜賽雪肌膚,雪色的肌膚起了點點的小紅疙瘩,漸漸的變成了赧然的淺粉色。
“我對着閣主有這樣嗎?”
輕輕得咬着青龍,存墨低淳的音色如酒一般濃厚。
“我只是擔心閣主的性子恐怕不會相信我方纔所說的話,有時候有些事情還是不要知道的比較好,這對於閣主來說實在是······啊······你這小妖精!”
存墨瞳孔中的黑色濃郁了幾分,瞪着咬住他肩膀不放的小傢伙。
“誰讓你看着我到時候還想着閣主。”
青龍癟嘴,眼中滿是委屈。
看得存墨卻是愛不釋手,想到今日她又去訓練堂找事,心想着這丫頭是越來越囂張了,雖然閣主隨着她的性子,可是也該好好教訓教訓,免得到時候再出什麼幺蛾子!
風吹滅了書房之中的那盞唯一的燈,暗夜之中傳來一陣姣儂軟語,夜還很漫長。
***
轉瞬半月,蘇卿玉於十日之前的半夜便被宸王府來的一頂轎子從後門接走了。
雲瀟然似乎並沒有要風光大娶的意思,甚至不想要讓人知道這事兒,畢竟傳了開去不是一件風光的事情。
因而雖然蘇卿玉百般不願,可是面對雲瀟然的強勢,還是逆來順受,哭哭啼啼的上了的轎子,離開了蘇丞相府。
之後的幾日,蘇錦兒的耳根子總算是清靜了。
半月以來蘇錦兒足不出戶,讓那些殺手根本無計可趁,雪貴妃到底還沒有那麼大的膽子敢貿貿然闖入蘇丞相府殺人,只好命人暫退了。
“小姐,宮裡的人來傳話,說是五日之後的辰時,國師回朝,到時候皇上要大宴羣臣,朝中所有五品以上官員即家眷要赴乾元門迎接。”
蘇錦兒正握着醫術想要找着解開自己身上血毒的辦法,畢竟存墨說的那個方法實在是太匪夷所思了,她並不能完全相信,看來如今只能靠着自己了。
“知道了,去告訴父親大人我會準備的。”
此時的蘇錦兒還沒有在意什麼,只是低頭一門心思落在手中的醫書之上。
***
城外五十里,駐紮下來的軍帳之中,一道硃砂色斜躺在榻上,妖嬈的鳳眸微眯,邪肆得笑容之中帶着無害得笑意。
“紫黛,你說她再次見到本座,會是什麼反應呢?”
坐在桌案前無聊的翻看着軍令的紫黛白了榻上的男人一眼,手中的軍令霎時間如利刃一般朝着那人躺着的方向擲去。
“那也得她能認得出你,我想那個沒心的女人恐怕沒將你放在心上過吧。”
鳳無邪絲毫不動,軍令擦過耳邊,猛然間將帥帳劃開一個大洞,帥帳之外猛然傳來一道淒厲的慘叫聲,原本躲在帳外準備刺殺的黑衣人瞬間身首分離。
然而就在這一瞬間,嘩啦啦整個帳篷全部坍塌下來,將紫黛壓在其中。
而鳳無邪仍舊躺在榻上,享受着夜間清涼的寒風。
“國師,出了什麼事情了?”
周圍巡邏的士兵聽到巨響聲,急忙衝了過來看到眼前這一片殘亙之時不由得愣住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沒什麼,副將不小心沒把軍令拿穩而已,派人重新支一座帥帳。”
鳳無邪雲淡風輕的起身,也不管被壓在帥帳裡頭的紫黛,轉身離去。
反正這個女人壓不死。
“君驚澈,老孃和你沒完!”
暗夜之中,沉靜得軍營之中,
傳來一道女聲的尖叫,帶着無邊的憤怒,響徹整個的軍營的上空。
而那些在休息的士兵只是翻了個身,該睡覺的還是繼續睡覺,對此見怪不怪了。
這樣的事情這個月已經是第六次了,他們也終於知道,爲何全軍出發的時候要帶上那麼多的備用帥帳了。
***
五日之後的辰時未到,所有身帶品級的官員和官員家眷全數出現在了乾元門,就連皇帝也提前趕到準備迎接國師凱旋。
可見皇室對於這個神秘莫測的國師的重視程度。
頭頂的驕陽熾烈,今日的天氣雖然不熱,可難得是個晴天,站在毫無遮蔽的陽光之下快有一個時辰了,所有的人都熱的受不住了。
“皇上辰時已到,國師的大軍還未到。”
張公公低聲在皇帝的耳邊道,卻換來皇帝一個剜視。
張公公熟知這個主子的性情,急忙乖乖的閉上了嘴,不敢再說些什麼了。
“皇上莫要着急,想必是路途遙遠,估計錯誤纔會遲了這些時辰,國師大人想來已經着急着朝這裡趕過來了。”
雪貴妃瞧着皇帝的臉色不好,急忙拿出帕子一邊爲皇帝擦汗,一邊低聲安慰道,那一番吳儂軟語說進了皇帝的心坎裡頭,眼中的鋒芒也溫柔了幾分。
蘇錦兒側頭瞧着能這麼快復寵的雪貴妃,看來這個女人靠的也不僅僅只是孃家的勢力,還有自己的一番唬人人功夫。
“國師到,四下避讓!”
一道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蘇錦兒還沒想起來到底是誰便見漫天的花瓣如雨,一如那日她被人追殺深陷險境之時遇到的事情一樣。
聽到這話所有的人都垂下了頭,唯有蘇錦兒擡頭看着由遠及近的紅綃軟轎,眼中帶了幾分疑惑的神色。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難道說半月之前救了自己的那人便是如今的國師?
可是雲祁國師不是在三個月前就已經前往邊境打仗了嗎?怎麼會在半個月前就出現在帝都一個小小的黑巷之中。
難道這人早就已經私自返回了帝都?這又是爲了什麼?豈知帶軍上陣的將領身受皇明,絕不能隨意離開軍營,否則的話按照軍令。
殺無赦!
望着由遠及近的紅綃軟轎,蘇錦兒的眸深了幾分。
就在這個時候,只見皇帝已經興奮的從點將臺上走了下來,一步一步踏在花瓣之上,顯然是想要親自迎接國師。
這個時候理應臣子下轎跪迎,可是這國師非但不如此而且還令紅綃軟轎繼續向前,那漫天的花瓣在地上鋪砌了厚厚的一層。
“果然是國師,就連皇上待他也不一樣些,若是換了旁人,恐怕早就推出去斬了!哪裡還能讓皇上這般慎重迎接。”
蘇錦兒聽到身後有幾個官家小姐在低聲討論着,心中也是明白了幾分。
可是這個時候身爲國師不是應該避其鋒芒嗎?爲何還要這般恃寵而驕?
看來這皇帝對着這個國師很是忌憚,否則也不會是做出這樣的禮賢下士之舉。
只見皇帝停在了點將臺之下,等着國師下轎。
而轎子並沒有停下,只是緩緩的朝着點將臺的方向走去。
這個時候,皇帝的臉色已經有些掛不住了,他做到了最大的讓步,可是卻有人不知深淺,然而陰鷙的眸中卻沒有半分顯露,臉上依舊帶着燦爛的微笑。
就在紅綃軟轎正要路過蘇錦兒的面前的時候。
忽然一個力道將她推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