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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的警告擲地有聲,濃濃的不悅瀰漫。
“蘇錦兒,難道你想要在一日之中惹惱哀家兩回?窠”
“臣女不敢。燔”
“哼,好一個不敢,哀家看着你倒是‘很敢’!”
對於這個心思不定的太后,蘇錦兒也不免捏了一把冷汗,頓了頓,緊接着平靜無波的聲音響起。
“太后之光如日月星輝,臣女不敢惹惱太后,只是這件事情畢竟是臣女一輩子的大事,就算是太后在生氣,臣女也要爭一爭。
一陣翠玉流蘇搖晃鏗鏘清脆,威壓從面前消失,太后又坐回到了鳳椅之上,睥睨着臺階下神色堅定蘇錦兒,哼了一聲。
“哀家倒是要聽一聽,你要如何爭着一爭。”
“第一,宸王真心真意喜歡的人姐姐,而不是我,即使我代替了姐姐的位置也代替不了姐姐在宸王心中的地位。母親讓臣女嫁給宸王是因爲母親希望臣女能夠一輩子安樂無憂。而如今,臣女若是嫁給了宸王,這一輩子必然孤苦終老。”
蘇錦兒仰面,對上皇太后凌厲的目光。
黃金鳳座之上那個一身正紅鳳袍等到女人威嚴驕傲,渾身透露出一股無以倫比的尊貴氣息。
只是再美麗的女人歲月也難免在她臉上留下痕跡,珠玉瓔珞之下襯托着是一個蕭索滄桑的靈魂,被這深宮幽幽的歲月洗滌。
即使是萬人之上的皇太后仍舊如此,更何逞是其他人呢。
“第二,我雖年幼之時喜歡宸王,愛他入骨,他卻負我如此,我又何必再愛他。皇太后恐怕也想要讓宸王殿下娶一個能夠真心愛他的女子,天下鍾情於宸王之女無數,又何苦將我牽絆在他身邊。”
太后的臉上始終都是淡淡得似乎並沒有被蘇錦兒所說的震動,只是冷冷得聽着,如一個未入戲的旁觀者。
“第三,我想說的恐怕也是這天下女子心中所想卻又不敢想。我蘇錦兒爲人囂張乖戾,霸道無情,所以但凡事我的東西,哪怕是不想要的定可棄之不用也絕不會同人分享,男人也是一樣。”
蘇錦兒看着太后臉上漸漸有了震驚,脣瓣一勾,鳳眸之中散射着灩灩流光,璀璨的如暗夜之星,光芒萬丈。
“宸王前途不可限量,將來必然會有無數寵妃姬妾,可是蘇錦兒絕容不下!太后想要讓錦兒輔佐宸王這不是不可以,可若是將錦兒收於後院,錦兒必定繞身於後院鬥爭到時候對於宸王來說不僅不是一種輔佐,而是一種拖累。”
一語畢,蘇錦兒立於殿中,清冷菁華,讓人一瞬間移不開眼。
“混賬,蘇錦兒,你這是在威脅哀家?”“
皇太后擰着眉,掐着自己的眉心,詰責道。
你可知道你所說的這些是什麼?天下沒有一個男子能夠不納妾只娶一人爲妻,哪怕是平民家中但凡事能夠負擔的也不會如此!”
這個女子實在是太囂張了,竟然敢說出這樣的話來。
“太后此番賜婚恐怕也是想要撮合錦兒和宸王,讓錦兒能夠輔佐宸王。可是有些時候,錦兒能夠這般自由自在的反而更加能夠輔佐宸王去爭一爭那大位!”
蘇錦兒薄脣一勾,將皇太后的心思掌握在手中。
皇太后身形一震,剎那間小几上的茶盞飛出打在蘇錦兒的腳邊。
“你可知道你在說些什麼!光是憑着你方纔的那句話,哀家現在就能砍了你的腦袋,滅了你蘇家滿門。”
“太后若是覺得錦兒所說的話不對,錦兒甘願受罰。只是宸王賜婚這事,錦兒不願,還請太后收回成命。”
蘇錦兒執意。
她在賭,賭太后不會殺了她,在賭她和太后心裡的那一點點共鳴,在賭太后心裡對於她母親的那一點點殘存的恩情。
良久的沉默之後,溫暖的殿中終於響起了太后的聲音。
“來人,蘇錦兒竟然冒犯哀家,將她帶到內殿,罰抄經書。”
蘇錦兒鬆了一口氣,站起身來緊跟着上前的宮人朝着內殿走去。
外殿之中,方纔樑女官重新沏了一杯茶,奉到皇太后的面前低聲問道。
“
沒想到這蘇錦兒竟然不願,太后打算之後怎麼辦?”
“無礙,蘇卿玉賜給了瀟然,蘇丞相一家必然朝着宸王傾斜,朝中有着蘇丞相,宸王不會太難過。至於能不能夠得到這個蘇錦兒的幫助就看宸王自己了。”
太后抿了一口茶,低聲道。
“那如果那蘇錦兒不肯幫宸王呢?是不是要?”
樑女官稍稍彎下腰,壓低了聲音,對着太后做了一個手起刀落的動作。
太后一笑,搖了搖頭。
“這倒是不必,反正蘇錦兒這樣的性子若是不改,必然不會幫着任何人。而她若是改了這個性子便會知道,寧王愚鈍,韓王無心,九王遠在他國爲質子,連封號都沒有,而今最好的靠山便是宸王。”
說完這話,太后站起身來打了個哈欠,對着樑女官吩咐道。
“那丫頭就交給你了,若是乖乖的抄寫經書到天亮便放了,若是敢有半點不敬之意,就讓她好好吃點苦頭!”
樑女官聽罷,點了點頭,心裡卻是驚愕,太后看似不喜歡這個蘇錦兒,卻還要變着法的磨練她的心志。
這個蘇錦兒若是聰明應該知道太后讓她行爲處事低調圓滑的意思。
內殿的燈光昏暗,藕荷色的沙曼之下,唯有桌上的一盞蠟燭晃動着燭影,桌上對着厚厚的一疊經書,彷彿在告訴着抄寫者抄寫的內容之多,想要進一步將之壓垮。
樑女官再次走進內殿的時候,看見蘇錦兒站在那裡頭也不擡,安靜得握着筆抄寫經書,臉上是一片恬靜安閒,半點兒不似方纔同太后對峙之時的鋒芒畢露。
“女官,已經整整四個時辰了,天都亮了。”
一旁一直守着的宮人低聲在樑女官的耳邊說道,心裡不由得高看了這蘇三小姐一眼。
恐怕這宮中還沒有人能夠這樣安安靜靜的站着四個時辰腿不抖,手不停的抄寫經書。
太后這樣重罰,莫說是怨言,就是連一個不高興得表情也沒有,倒像是個虔誠的信徒一般。
想着半個月前太后懲罰清河公主的時候,那小公主可是撒潑吵鬧,哭叫了整整兩個時辰最後還不是乖乖的罰抄了。
太后的手段可不是那麼簡單的。
“一個時辰之後再說,天雖然亮了,雞可還沒鳴呢。”
樑女官點了點頭,意味深長得看着蘇錦兒的背影,幾乎要在對方的背上盯出一個洞來。
這蘇錦兒到底是什麼來頭,竟然這樣沉得住氣。
可是既然沉得住氣,方纔和太后對峙的時候怎麼會又那麼乖張狂狷,全完不給太后一個面子,到底哪一個纔是真正的她,這個丫頭實在是不簡單。
怕若是之後真的輔佐了宸王,宸王也很可能被她全然牽着鼻子走。
“是。”
那宮女瞧着樑女官猙獰的臉,嚇得噤了聲,垂着頭應了一句,便不敢再多說些什麼。
又是一個時辰。
外頭的天已經大亮,萬丈光芒散射,灑下星星點點的璀璨照進深深的宮門裡來,桌上也倒影着斑駁的痕跡。
“蘇小姐快別寫了,太后吩咐奴婢將您送出去。”
蘇錦兒這才放下筆,直起了腰,揉了揉有些扁平的肚子,從昨夜到現在她一直沒吃東西,肚子有些餓了。
“奴婢扶您出去吧。”
那宮女看着蘇錦兒站在原地不動,會心一笑,平常人站在原地五個時辰一動不動,哪有不腰腿麻木動不了的。
蘇錦兒瞧了一眼那個笑靨如花的宮女,點了點頭,扶住了對方的手臂,朝着宮外走去。
“你叫什麼名字?”
“奴婢叫做碧珠。”
那個小宮女歪着腦袋瞧着陽光下肌膚瓷白得幾乎半透明的蘇錦兒,精緻的五官挑不出半點兒的瑕疵,一時間看呆了。
即使是在宮中這麼多年了,她也沒有看見過那一個人長得能有這蘇三小姐這麼好看的。
“我記住你了,你可以回去了,我已經能走了。”
鬆開了碧珠的手,蘇錦兒點了點頭
。
“可是······”可是蘇三小姐您不認識路啊。
那宮女剛要反駁,蘇錦兒便望着正面朝着自己走來的幾個宮女冷笑道。
“不用了,我恐怕現在還暫時出不去宮門了。”
話音剛落,便見那幾名宮女在蘇錦兒的面前站定,納了個萬福,趾高氣昂的開口。
“是蘇三小姐嗎?我家娘娘吩咐我來帶您過去。”
爲首的一個宮女一身翠色宮裝儒裙,頭上的翠飾大抵與尋常宮女不同,腰間陪着琥珀琉璃珠和一塊金牌,顯然身份地位不低。
“這是月華宮的春曉姐姐,她是雪貴妃的貼身侍婢,從進宮時就帶進宮來的,貴妃娘娘十分信任她。雪貴妃娘娘就是宸王殿下的生身母親。”
碧珠壓低了聲音,扯了扯蘇錦兒的袖子提醒道,生怕她有和在懿嘉殿的時候一樣,一開口便同人對上了。
這些宮女心眼可小兒,稍微一點不敬她們就能記上一輩子。
“既然雪貴妃娘娘要見我,還請姐姐前面帶路。”
不卑不亢,清冷一笑。
“走吧。”
眼一斜,也不願意和蘇錦兒多說什麼,率先走在前頭。
遠遠望去,月華宮的五彩琉璃金瓦在朝陽初生之下閃爍着熠熠的光輝,相比於懿嘉殿的低調沉穩,多了幾分精緻嫵媚的氣息,就連殿中的宮人的目光也銳利了不少。
“娘娘,蘇錦兒帶到了。”
一進月華宮,春曉臉上的得色愈發彰顯。
“你們都退下吧。”
紅綃紗幔之中,雪貴妃倚在貴妃榻上修剪着指甲,聽見蘇錦兒來了,揚了揚手,吩咐所有的人都退下。
一時間,雨腳如麻,整個大殿之中只剩下蘇錦兒和紅綃紗幔之後的雪貴妃兩人。
“臣女蘇錦兒見過雪貴妃娘娘。”
“哼,你倒是認識我?”
雪貴妃冷笑了一聲,不屑、憤怒,說不出是哪一種感情更加深厚些。
“是。”
她倒是不認識,可是之前繼承了的蘇錦兒的記憶之中倒是有不少這個雪貴妃的事情,包括喜好習慣,想必是蘇錦兒爲了讓這個婆母接受她也是花了不少的力氣。
只可惜,雪貴妃似乎一點兒也不喜歡她,整整十年來她們甚至連一面都沒有見過。
“昨個兒晚上的事情本宮可是聽說了,你難道沒有什麼要對着本宮解釋的嗎?”
還是如記憶之中的一樣沉默寡言,是個扶不起的丫頭,雪貴妃心中冷哼。
“回娘娘,臣女沒有什麼要說的。”
“你是不是該和本宮解釋解釋,昨天晚上的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可知道因爲你,宸王在整個帝都丟盡了臉,甚至還得罪了白丞相府和白老太君,陛下生了大怒!”
一想到今日一大早有人來報這事兒,雪貴妃便氣得七竅生煙。
早就聽說這個蘇錦兒是個混賬,卻沒想到竟然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回娘娘的話,臣女叫做蘇錦兒,蘇卿玉是家姐。”
蘇錦兒愣了一愣,垂着頭繼續開口。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昨夜和宸王殿下發生了醜事的人是家姐,太后賜婚封爲宸王側妃的人也是家姐。皇上生氣,貴妃娘娘要找人發泄,也應該找家姐纔是。”
蘇錦兒耐着性子一字一句給雪貴妃解釋。
“你這話本宮聽懂了,沒必要一字一句給本宮解釋!”
雪貴妃被蘇錦兒這一番繞彎子繞的,連剛纔自己想要說些什麼也忘記了,咬牙切齒得隔着紅綃紗幔瞪着站在那裡的蘇錦兒。
這個蘇錦兒到底是真傻還是假傻?
聽着雪貴妃這樣說,蘇錦兒應了一聲,低垂着頭不再說話。
整個正殿一下子陷入了一種詭異僵硬的沉默之中。
“你怎麼不說話了!剛纔不是挺能說的嗎?”
“是娘娘告訴臣女不必解釋了。”
蘇錦兒很是無辜的眨了眨眼睛。
雪貴妃感覺自己要瘋了!
“本宮讓你解釋的是,爲什麼你要陷害宸王和蘇卿玉,讓宸王聲譽受損,名聲盡毀?”
“回娘娘的話,那些不是臣女做的,白老夫人知道,當時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昨夜太后連夜召臣女進宮問話,也知道這事兒。”
貴妃娘娘您就算是再受寵,難懂還想要和太后對着幹嗎?
“你這是在威脅本宮?”
雪貴妃柳眉倒豎,一動不動得瞪着蘇錦兒,彷彿是想要將她震懾。
只可惜,薑還是老的辣,想必是太后的威勢這一點兒震懾實在是太微末了,蘇錦兒臉色不變,頭垂得更低。
“臣女不敢。”
“娘娘!”
就在此刻,忽然春曉急匆匆得推門進來,連稟報也來不及了,顯然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發生。
揮開了紅綃紗幔衝進去,俯下身在雪貴妃的耳邊喃喃自語許久。
蘇錦兒眼力驚人,透過揚起的紗蔓清楚的看到雪貴妃的臉色越來越差,雙手緊握成拳,倚在貴妃榻上的身子甚至不由自主的微微顫抖起來。
“你先下去吧。”
視線凝在蘇錦兒的身上,雪貴妃的聲音冷了幾分。
蘇錦兒自然不會以爲這話是同自己說的,仍舊乖乖站着不動,直到春曉退下這纔看着雪貴妃挑開了簾子從紅綃紗幔之後走了出來。
一身羅蘭色的宮裝,用金線繡成無數多紫羅蘭鋪滿錦緞,傾城國色的面容同雲瀟然有五分的相似,卻要更加柔婉一些,頭上那隻八尾金鳳步搖綴着兩顆明珠,在晨光之下璀璨光華。
不得不說,在某些方面這對母子的愛好還是很相似的。
蘇錦兒仰頭看着忽然對着自己一臉笑意的雪貴妃。
這麼早就精心打扮過了,顯然是爲了震懾自己,如今怎麼忽然變了主意?難道春曉剛纔來傳的消息有什麼問題?
“你喜歡這支金步搖?”
見蘇錦兒的眼神一直落在自己的身上,雪貴妃以爲蘇錦兒是看上了自己的什麼東西,霎時間就取下了自己頭上最貴重的東西,笑道。
“這可是當年本宮生下宸王冊封貴妃之時,皇上特意命人打造的金步搖,上面的東珠也是特意前往東海尋找的極品,你若是喜歡本宮便贈予你。”
伸手將那金步搖塞進蘇錦兒的手中,容不得她拒不拒絕。
蘇錦兒瞧着手中那支金步搖,脣漫上一抹冷諷。
態度變得這麼快,就連這麼貴重的東西也給她了,這雪貴妃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貴妃娘娘,這是您同皇上的回憶,臣女不敢要。”
“既然如此,本宮便不勉強你了,其餘的東西你若有喜歡的儘管挑。想必那次以後,你的婚事也是很大的問題了,不如本宮將你許配給本宮的侄子應國公府的長子如何?”
雪貴妃眉眼含笑,握着蘇錦兒的手,很是和藹的樣子。
“你父親雖然是丞相,可是到底沒有能夠繼承的爵位,到底沒有世襲的爵位來得風光尊貴,你覺得如何?”
蘇錦兒蹙眉,這是拿着蘇逸雲和整個蘇家在威脅她?看來這雪貴妃是要拿着自己當棋子使,纔會忽然有這麼大的轉變。
“貴妃娘娘有什麼事直說便是。”
“皇上剛剛召見了宸王,想必是爲了昨夜之事。宸王大難,本宮想讓你去御書房,告訴皇上,昨夜之事全然是你做的,與宸王無關。”
雪貴妃生怕蘇錦兒有顧慮,急忙道。
“這件事情可大可小,本宮會極力替你求情的。到時候只消說是一個小小的誤會,你其實是爲了和本宮的侄子私會纔會這樣,想來皇上一定不會怪罪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