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珠呆呆地躲在後面聽他們聊天,心裡真是嫉妒羨慕恨啊……
只聽,黃子龍說到:“那天老劉想是發瘋病呢,竟然將你當作女郎來取笑,那些言談光景,令人真下不來,我同文翰都生氣了——那個見忠更不是個東西,純粹就是個賤種,只知道奉承主人,全不顧一些體面!打得好!不但你可以出氣,就連我們心裡也覺得痛快!小林子,你可聰明瞭,打了就放,有見識!”
冠玉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說到:“其實依照我的意思,連老劉也不想放過的,只是屋裡的紫袖勸了我。第二天一早,老劉又來書信求情,所以就順水推舟,沒有深究了。”
黃子龍羨慕道:“哦,原來還是如夫人的意思啊!可見如夫人不但有貌,而且有才,真是才貌雙全了。想你當時在氣頭上,誰敢勸你?倒是如夫人一言,便將你的怒氣降下來了,可見枕頭邊的言語,是最動聽的了!”
他這裡的“如夫人”便是小老婆、小妾的意思。
聽得帳外的寶珠心潮澎湃……
冠玉還未來得及答話,只見進來一個十四五歲的美麗丫鬟,一身嬌俏,手裡拿着一件竹青色綢緞馬褂,笑嘻嘻地對冠玉說到:“紫袖姐姐恐怕少爺涼了,巴巴地讓奴婢拿一件褂子來給少爺加上呢。”
冠玉道:“不涼,你拿進去吧。”
黃子龍呵呵笑道:“你進去請紫袖姐姐放心,房裡沒有風,別這樣操心太過。”
綠翹抿嘴兒笑着,點點頭。
黃子龍笑着問到:“你叫什麼?”
綠翹答道:“奴婢叫綠翹。”
黃子龍又笑道:“你少爺待你好不好?”
綠翹臉一紅,低頭就進去了。進來時,恰巧撞見大小姐躲在帳子背後,吃了一驚,剛要問候行禮,被寶珠給制止了。
黃子龍十分羨慕地說到:“冠玉真是有香福啊,房中竟然有兩個美人,一個紫袖子,一個綠翹——怪不得你不想娶妻呢!但不知比老劉家的那個玉簪如何?”
冠玉忍不住好笑,笑了起來。
黃子龍又說:“明日我去老劉家討來贈與你,與你的二位如夫人較個高低。”
躲在帳後的寶珠從他倆的言談中,這才明白黃公子並不知曉冠玉是個女郎,她的心稍稍安慰了些,微微一思忖,馬上悄悄轉身,回房去找母親王夫人商量終身大事去了。
再說綠翹進去,將黃子龍的話向紫袖擺了個笑談,紫袖暗想:“小姐常說黃公子好,我也沒見過,王相公就算是一表人才的了,這黃公子難道比王相公跟好?今日既然有機會,我就瞧瞧去。”
於是走到屏風後,望了一會,心裡讚道:“果然好風流年少,一團英氣逼人,比王相公還要好些。”然後又像剛纔的寶珠一樣,躲着細細聽他們閒談。
黃子龍一眼瞥見屏風後有個金裝玉裹的美人在朝內窺視,不知是誰,恐怕是冠玉的姐姐,於是不敢再亂說話了。忽然又聽到裡面喊:“紫姑娘,大小姐叫你呢!”只見一個花蝴蝶一樣的人兒一閃,又聽得步履細碎,一路進去了。
黃子龍雖爲曾看仔細,但卻瞟見了她回頭一笑的模樣,那一團俊俏啊,百媚俱生,與冠玉不相上下了,當場就呆了。
他心想:“怎麼標緻的人都出在他們林家了?他那姐姐久已聞名,聽說美貌極了,如今見了兩個丫鬟也是如此風流俊俏,真是奇了!紫袖就不說了,諒他小林子是捨不得的。那個綠翹倒也可愛,要是能向小林子討來,也是好的啊!”
他就這樣不言不語地胡思亂想。
冠玉明白他已經看見紫袖了,看他這副神情,心裡又好氣又好笑:“子龍這人物長相是極好的了,但有些好色!”
她也不好說破他,也不好表露出自己的不滿,二人又閒聊了一會,黃子龍告辭回去了。
卻說寶珠忙忙地進了王夫人的房間,說起黃公子在同冠玉閒聊,言語裡滿是嫉妒和着急。王夫人知道她的意思,便說到:“我已經派人去打聽了黃公子的底細,可是派去的人都無從下手,這人神秘得很呢——”
“什麼神秘得很?母親這話是什麼意思?”寶珠急問。
“珠兒,你別急,聽娘給你說——”王夫人見寶珠急了,知道她又犯牛脾氣了,忙將語言放柔和些,說到:“派去打聽的人回來說,這黃公子住哪裡不知道,府上是誰也無法打聽到,他的那些隨從更是油鹽不進,守口如瓶,只知道在翰林院裡任職,其他一概不說。”
“那怎麼辦?”寶珠的神情明顯有點焦躁了。
王夫人看在眼裡,微微嘆了口氣,說到:“瞧你這樣,千金小姐呢,怎麼就這樣急着想嫁人麼?女孩子要矜持點,你這樣的脾氣……”
說到這,她不說了,她想說的是,就你這樣的脾氣,還不把人家公子哥兒嚇怕啊!但是,她只有這麼一個親生女兒,心疼得什麼似的,哪裡捨得說出這些傷人的話呢?
“這樣吧,你去將紫袖那丫頭喚來,我們問問她,或許她從冠玉哪兒瞭解了些什麼呢?”王夫人建議到。
於是,寶珠便忙不迭地令人去把紫袖叫來問話。
紫袖來了,王夫人便問她道:“我成日裡見二小姐和那個黃公子走得很近,二小姐雖說明地裡是個男子,但真實身份還是個千金小姐。王文翰是表哥,親戚家常走動無可厚非,可是這黃公子究竟是個什麼底細,我們並不知曉啊!”
“是啊,那個黃公子是個什麼底細啊?”寶珠接過母親的話問到:“他家住哪裡?府上是什麼出身?什麼地位?你們都知道嗎?”
紫袖見問黃公子的詳情,她也並不知曉,只得說:“並沒聽小姐說起過黃公子的家世什麼的,況且那些都是男兒家在外面應酬的人物,到閨房裡,她怎麼好說?她是個最靦腆的人,也從不會主動去問起男子這些事的——這事恐怕王公子會知道的,黃公子原本是他帶來給二小姐相識的。”
紫袖很納悶她們爲何突然打聽起黃公子來,爲了小姐的清靜名聲,聰明的她索性將事情推得一乾二淨。
此話一下子點醒了寶珠,她心下大喜——可不是嗎?還到處打聽什麼呢?去問表弟文翰不就成了嗎?再說,外後天二十六日就是表弟的生日,那時姨媽府上是一定要請吃酒的,那時就可以問他個仔細了——說不定那黃公子也是要去朝賀的——
想到這,她一下子就高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