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一年一度的秋收季節,今天帝國的糧食豐收已成定局。初步預測,今天帝國的糧食總產量比大豐收的去年還要增加半成左右。爲了防止糧價大起大落,牛弘專門把大司農曹嵩叫來,打預防針,讓他繼續敞開收糧。
實際上去年的收糧帝國糧庫還是略爲賺了一點。因爲收購價與賣出價差半成,扣除費用,賺三個點是肯定有的。糧食貿易消化了帝國糧庫近三成的存糧。
帝國的農業目前還擺脫不了靠天收的現狀,天氣總不會年年風調雨順。豐年多存一點,萬一碰上災年,應對起來底氣足一些。更重要一點,寧可多花些錢,也不能打擊莊稼人種糧的積極性,否則帝國的農業問題永遠解決不了。
豫章太守張英送來奏報,他組織試種的三種水稻品種產量到是平平,與原來的品種差不多。只是有一個品種的生長期特短,準備明年大面積試種。如果生長特徵不會變的話,豫章一年可以種兩季稻。
牛弘大喜。生長期短的水稻長江流域一年可以種兩季,嶺南可以種三季。這對於解決帝國的糧食問題有決定性的意義。這類水稻品種居然讓張英找着了,這可非同小可。
牛弘給張英寫了一封手書,告訴他,把這個品種好好培育。要是能保持這種短生長期的特徵,大面積推廣種植,就給他封侯。同時也警告他,不準弄虛作假,既使不成功,牛弘也不會怪他。
牛弘又下詔給帝國南方開發總指揮使,要他們協助和配合豫章太守張英的良種培育,組織北方豪族試種。
連續兩年的糧食大豐收也帶來的觀念上的變化。長期以來,人們把糧食當作一種財富,帝國的豪族家家有個大糧倉,糧食堆積如山。現在看來,把糧食當財富很容易貶值,去年的糧價暴跌讓很多豪族心有餘悸。
把糧食當財富還存巨大的管理費用。建糧倉要費用,糧食翻曬管理也要費用。要是黴變就是巨大的損失。
把糧食當財富是長期食物短缺造成的。以往,在青黃不接的季節,糧價都會上漲。大荒之年,糧食甚至是豪族進行土地兼併的最好籌碼。那個時侯,中小農戶爲了度過饑荒,生存下來,不得已用很便宜的價格,賣掉土地,換來糧食充飢。
現在換了個新天子,世道變了。新天子愛天下子民,對外族都進行救助,對帝國百姓的救助更是不遺餘力。現在帝國的糧庫裡,糧食堆積如山,要是沒有碰上連續的災年,想讓糧價上漲是不可能的。
由於帝國大力提倡興辦畜牧業,加上糧商與牧區的貿易,肉禽蛋的供應量大大增加,價格大幅下降。既使是底層百姓,也能偶爾享用肉食。儘管總的來說,動物脂肪、動物蛋白在百姓的食物結構裡佔的比重還有限,但這帶來一種變化,那就是每個人食的糧食消耗在減少。
去年糧價大跌時,天子力排衆議,穩定糧價。政策五年不變,這話說得也是落地有聲。現在只要有錢,就能買到平價糧食。
這一系列變化使得帝國的百姓,尤其是帝國的豪族開始重新審視糧食的地位。糧食是唯一的財富象徵嗎?如果現在是,那麼五年以後呢?天子只保證五年,五年以後如果沒有大面積的災荒,糧價下跌不可避免。
這兩年,新發家的豪族都不是屯積糧食帶來的。張家和衛家的造紙,宣家的醫館,衆多的大型畜牧場,邊境糧食貿易,邊境附近的建材生產和貿易。這些不僅與屯積糧食無關,反而說明把糧食賣了,變成錢來辦其它賺錢的營生似乎更容易發家。
於是,有些豪族就開始琢磨着辦一些新興的產業了。
現在帝國官營的主要是大型的冶鐵作坊和曬鹽作坊,其它作坊都對民營開放。所以民間資本有很大的運作空間,只是以前帝國的豪族都象守財奴一樣,只看重屯積糧食這一招。隨着觀念的慢慢轉變,織布作坊,釀酒作坊,水泥作坊,琉璃作坊等在帝國各地多起來了。有些豪族想得更遠些,計劃籌建機械作坊。
對於這一潮流,牛弘全力支持。只要不涉及帝國在冶鐵等方面的核心技術,就全力支持民營來搞。還讓洛陽太學編寫了相關技術的小冊子,把最新的研究成果讓民間無賞使用。
連張讓也動了心。前年開始的大型畜牧場使張讓賺了不少,現在肉禽蛋價格下來了,畜牧場儘管也很賺錢,但沒有開始那種暴利了。張讓想涉足新行業,又不知做什麼,就來問牛弘。
“陛下,大漢下一步鼓勵做什麼?咱們做奴才的要爭着擁護,也可以賺點錢。”張讓說這話時一臉的笑。張讓說話很有水平,本來是想打聽做什麼可以賺錢,一到他嘴裡變成響應牛弘的號召,幫牛弘擡轎子了。
“朕想想”,牛弘對於張讓辦產業還是支持的,只要他不挖空心思收受賄賂或弄一幫人搞帝國國庫的錢就行。
“辦水泥作坊吧,下一步帝國興修水利,修路都要用到水泥。”牛弘對張讓說。
“陛下心好,凡事想着奴才,奴才這裡謝過。”張讓說道,高高興興而去。
這兩天,鄂兒有了心事。鄂兒的性格是外向型的,精怪調皮,一有心事就寫在臉上,牛弘很快發覺了。
“鄂兒,怎麼了?”牛弘問道。
“沒,鄂兒挺好的。”鄂兒顯然想掩飾。
“心事都寫在臉上了,還說沒。這樣會把鄂兒變醜的,朕可饒不了你。”牛弘說。
“鄂兒想家了……,
見牛弘追問,鄂兒就把心事說了出來。原來鄂兒竟是季布的後人,到了鄂兒這一代,家道中落。
季布是秦末的楚人,他最大的特點就是守信重諾,信譽非常高。當時楚地流傳着這樣一句話,“得黃金千斤,不如得季布一諾”。因此季布有許多生死之交。
楚漢戰爭中,季布是項羽一方的帶兵大將,曾被高祖劉邦視爲眼中釘。高祖取得天下後,記恨季布,懸賞捉拿季布。要是換作別人,早有人捉了去領賞了。在這危難時期,季布優秀的人格魅力得到了豐厚的回報。季布的朋友不僅把他藏了起來,還到處找關係進行遊說,終於使高祖赦免了季布之罪,還讓季布出來做官。
季布是個直性子。孝惠皇帝時期,匈奴單于曾寫信侮辱呂后。呂后大怒,召集諸位將領議事。樊噲爲了迎合呂后,輕言領十萬人馬橫掃匈奴。季布當着呂后的面大罵樊噲。呂后看季布說的在理,所以沒有責怪季布。
後來,季家慢慢淡出了朝廷,因爲他們祖傳的直率性格不適宜在朝爲官。鄂兒八歲時,父母染上疫病雙亡,鄂兒跟十二歲的哥哥季高相依爲命。季家一個遠房叔叔見兩孤兒可憐,想把哥妹倆帶回家中扶養。倔犟的哥哥不願寄人籬下,堅決不肯拋棄祖業。其實所謂的祖業也剩下幾間瓦房,十幾畝薄田。但爲了不讓妹妹受苦,就讓叔叔帶走了鄂兒。
到鄂兒十一歲那年,叔叔的身體也不行了。隨着年齡的增長,鄂兒長得越來越水靈,當地的幾個富戶對鄂兒垂涎三尺。一個沒有家境的美女在民間是很兇險的,常常是紅顏命薄。叔叔不願自己一走就讓鄂兒成爲富家老頭手裡的玩物,就託關係把鄂兒送入宮中。
入宮後鄂人就跟家人斷了聯繫,只聽說叔叔沒多久就去世了。看到張讓家紅紅火火的,鄂兒不禁想起了家人,遠在靈壁的哥哥季高,也不知過得怎麼樣了。
想不到鄂兒身上還有這麼多故事,牛弘開始對鄂兒那個倔犟的哥哥感興趣了。
“給家裡去個信,讓你哥來帝都,朕想見見他。”牛弘對鄂兒說。
“謝陛下,鄂兒這就給哥去信。”鄂兒說道。
鄂兒有個好叔叔。在叔叔家,鄂兒還跟表姐一起讀書認字。所以鄂兒識字,這在平常百姓家的女孩子中是比較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