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容看了楚楚一眼,而後縱身而下,化成一陣狂風,沒有任何預兆的迅速靠近她,揚起手就是狠狠一巴掌!
“我不在這裡,我應該在哪裡?”楚容個子不高,卻輕輕鬆鬆打了比她高上一個頭的楚楚。
楚楚捱了一巴掌,愣愣的捂着臉看向楚容,不知道是沒反應過來,還是依舊沉浸在楚容不該不出現在這裡的不可思議當中。
周氏只感覺到眼前一閃而過的風浪,然後便是頭皮發麻的抽打聲,回頭一看,楚楚那張美麗的臉肉眼可見的紅腫漲大,漸漸變成了青紫色,一時間瞪着眼睛呆住了。
而那個兇狠癲狂的女人也停下了打罵,白着臉愣在當場。
怎、怎麼會這麼快?
楚容沒有給衆人多少反應的時間,再次揚起手,狠狠抽打了那個喪子的女人,冷道:“不分青紅皁白就出手打人,蠢婦!”
一下又一下,連帶着抓撓頭髮,擼下大把髮絲扔在地上,直到將之打成了豬頭,一眼看不出來長的什麼模樣,楚容才放了手。
衆人倒吸一口氣,面色又驚又懼,看着那個十來歲的小姑娘,一時間不知道怎麼開口。
楚容在衆人的注視下,踱步到楚雲面前,半跪在地,手掌中一瓶不大的膏體遞了過去:“對不起,我來遲了。”
楚雲面容紅腫,眼淚啪嗒啪嗒往下落,鹹鹹的淚水沁入紅腫之處,疼得她齜牙咧嘴,口中道:“小妹道什麼歉?不就是打一下,又沒死,不過她們說的我害死人是怎麼回事?”
孟氏抹淚,拿了那膏藥,心疼得扭曲了臉,顫抖着指尖挑了一點,小心翼翼塗抹上去。
楚長河鬆了一口氣,五丫沒事,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楚容道:“別想太多,姐你跟娘進屋去,這裡有我。”
楚雲猶豫不決,覺得小妹太小,需要家人的保護,然,此時她臉龐紅腫發紫,一頭青絲凌亂得好似稻草,的確不適合出現在外人面前。
憂心匆匆的看了看四周的人,目光觸及熟悉的臉,眼睛亮了起來,大聲道:“溫叔!”
溫大叔一臉愧疚走了出來,到底來遲了。
鋪子可不能被一個自以爲是的女人佔了去,因此,他沒有第一時間跟着來,而是留下來善後,將害羣之馬全部挖乾淨,才急匆匆跑了來。
緊接着便發現姑娘家似乎被算計了好幾個。
原以爲姑娘家幾個兄弟在,雲姑娘不會受到什麼傷害,誰知道出了這樣大的事。
那張臉,看得他都疼,公子知道了該多心疼?
心思百轉千回,滿臉愧疚不斷的發酵蔓延,聽了楚雲的呼喚,急忙站了出去,道:“雲姑娘且回房去,我已經叫了個腿腳快的孩子進城請大夫,雲姑娘莫要擔憂姑娘,我會就在此地,處理好一切。”
楚雲放心了,溫叔在她心裡不只是個掌櫃,還是個可以信任的人,因爲他是嚴卿親自挑選的,曾經告訴她,有什麼事儘管找他。
孟氏看了一眼楚容,在她的笑容之下,背上楚雲進了屋,女孩子可不敢在臉上留下醜陋的疤痕,相信有孩子爹在,有這個掌櫃在,五丫不會受傷。
目送楚雲離開,楚容嘴角的笑容煙消雲散,驀然轉身,冷冷的看着楚楚:“你是自己招出來,還是我拿了證據,連同你一起送衙門?”
似乎因爲這質問,楚楚回了神,睫毛輕顫,淚珠子低落下來,碎裂成小珠串:“五、五丫,你在說什麼?爲什麼要進衙門?”
楚容冷笑一聲,裝傻充愣?
昂首挺胸,望着衆人道:“你們不是說我姐姐害死了人麼?那麼,諸位請告訴我,我姐姐怎麼害死的人?”
“怎麼害死人?她不是不守婦道、拋頭露面在一家鋪子裡做工麼?手中做出來的糕點毒死了人!這是我親眼看到的,那孩子吃了兩口,就口吐鮮血倒地不起了!事實擺在面前,你還想狡辯?”
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站了出來,義憤填膺怒視楚容,餘光卻是看着楚楚,那受了莫大委屈默默掉淚的模樣叫人看了心疼。
“死孩子一邊去,叫大人出來說話!”
楚長河應聲就要上前一步,卻被楚容小手按住了衣角,低下頭,就聽到楚容道:“爹不要擔心,放心聽我說。”
楚長河想了下,便是退回到原來的位置,溫大叔脣角微微勾了起來,注視着楚容目光灼灼。
公子說,姑娘身上也是有棱角的,平時完好的隱藏起來,一旦觸及姑娘的逆鱗,便是不死也要撥層皮下場。
然,從來沒有見過,不免覺得言過其實,這會有機會一看究竟,溫大叔不由得安靜了所有心思。
楚容昂首道:“這位公子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麼?可你弄清楚了真相沒有?有時候眼觀不一定爲實,你看着那孩子吃了糕點毒死了,可你知道那糕點出自誰之手?你親眼看到誰做的糕點?”
少年面色怔了怔,道:“孩子在你家鋪子被毒死了,你們作爲東家,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我說的不對麼?”
少年好似明白了什麼,絕口不提糕點出自誰手,卻一口咬定,出了事,東家要負責任,這話不假。
楚容點頭:“對,你說得對,鋪子出了事,東家自然要負責任,但…關我們什麼事?你們連鋪子背後的主人是誰都不知道,就跑上門興師問罪是何道理?我姐姐不過是因爲一雙巧手受僱於人,怎的就成了背後的東家?真是東家,我家還會住這等破落屋子?麻煩你動動腦子想一想…孩子,路見不平有時候會被咬上一口!”
少年被說得一愣一愣,仔細想想,那個叫楚雲的似乎從來沒有以東家的身份出現?
還沒說什麼,就聽楚容繼續說道:“我朝有律令,女子不得置下私產,我姐姐一個弱女子,如何擁有那家鋪子?”
少年面容瞬間通紅,怎麼就忘了這條律法?
“經常上街的人也許注意到了,我姐姐已經好幾天沒上鋪子,因爲她染了風寒,不好接觸入口之物,這點諸位大可詢問城裡錢神醫,是他親自診的脈!”楚容不給任何人說話的機會,小手環胸,道:“諸位欺人太甚,上門就打人,我絕對不會善罷甘休,不久之後,定然有官府之人上門,敢做就要承擔後果!誰也逃不掉!”
法不責衆?可以,她會爲自己討回公道。
幾乎話音落下,下一刻,幾道人影破門而入,手執叫老百姓心驚肉跳的大刀,好似眨眼之間將衆人圍了起來。
“聚衆鬧事?都給我抓起來,送入衙門!”爲首的捕頭冷冰冰的視線一掃,而後一揮手,叫隨行的捕快將所有人捆了起來,包括已經被嚇得說不出話來的楚楚。
“放開我!放開我!我沒有犯事,你們不能抓我!老頭子!兒子!殺人了!救命啊!”劉氏從來沒這麼近距離面對捕快,兩條腿一軟,所有的兇悍變成了畏懼,竟是扯着嗓子尖叫起來。
然而,幾個捕快奉命辦事,什麼男女有別,什麼長幼尊卑,那都是虛言。
沒有半點遲疑,麻利的將之捆了起來,手中大刀往地上一放:“再亂動可別我等刀棍伺候。”
劉氏尖叫戛然而止,瞳孔放大,直勾勾盯着眼前那沒有出鞘的大刀,身軀不停的顫抖着。
圍觀者也被抓了起來,不管他們是不是真的無辜,有人報案聚衆鬧事,那就先抓了人再說!
“這位姑娘,你也跟我們走一趟吧。”若非楚容身上散發的氣勢,捕快大哥絕對像抓旁人一樣,按倒了上繩子,但楚容一臉鎮定,面不改色,倒是叫捕快們遲疑了。
楚容點頭:“自然,我會跟大哥走上一遭,但是大哥,我姐姐被打成了重傷,需要大夫,肯請大哥先叫她看了傷,若是需要,再傳喚她上堂可行?”
“這個…”捕快猶豫不決,扭頭去看他們的領頭。
一人大刀闊斧走來,上下打量了楚容一番,似乎要用他戾氣的眼眸看穿了楚容,片刻後道:“那是自然,既然打成了‘重傷’,我等也不會不顧人命死活,我會留下一個人,隨時傳喚。”
楚容眸光微微一閃,在她不知道的時候,那位縣令大人似乎交代了什麼。
大羣人烏壓壓一片被捆綁了去,香山村不少置身事外的人家走了出來,又驚奇,又畏懼的看着,甚至跟了一路。
楚老爺子和村長姍姍來遲,看到的卻是捕快抓人絕塵而去的一幕。
村長額頭突突直跳,顫抖着指尖點着楚老爺子:“我說你怎麼好端端上家裡去喝茶,原來,原來…”
原來什麼?原來是爲了給那幾個不安分的人拖延時間,好叫事情鬧大!
二房被楚家三房孤立之事,作爲村長自然看得清楚,這會看到二房的楚長河被抓走,同時還有狼狽不堪的楚長江、劉氏,還有什麼不明白?
不過是拖住了他的腳步,好叫這幾個人沒有顧忌的打擊二房。
可惜結果似乎不盡人意?反而將香山村送出去當了笑柄!
楚老爺子一臉懵逼,明明不該是這樣的,官府會出現,他心裡有數,但,不是隻抓二房那殺人兇手麼?怎麼連大兒子和老妻都帶走了?
後知後覺,楚老爺子終於發覺不對勁,顧不得村長在不在,慌慌張張往家裡跑去,村長冷哼了一聲,甩袖而去。
村子裡出了這麼大的事,作爲一村之長,不可能置身事外,他得帶上幾個德高望重的老人家才行。
“到底怎麼回事?”楚老爺子殺進家門,看到狼籍的院子心驚肉跳,大聲喊道:“出來個人給我說明白…咳咳、咳…”
太過用力,肺腑一陣疼痛,不由得彎了腰大聲咳嗽,老臉瞬間漲紅。
屋子裡,陳氏抓住了想要推門出去的楚長湖,道:“別去!這事和我們沒有關係,你不要自己蹚這趟渾水,沒得把自己陷進去。”
楚長湖捏緊了拳頭:“爹在叫人,我出去看看。”
“爹爹,能不能不去,能不能陪着花兒?”小花兒抓着楚長湖的褲腿,小聲的說道。
娘不想要爹爹出去,娘那麼疼她,那麼她就幫娘留下爹爹。
楚長湖低頭凝視小花兒那雙黑葡萄一樣的眼睛,終究嘆了一口氣,彎腰將她抱了起來,道:“好,爹爹救下來陪花兒玩。”
心裡莫名鬆了一口氣。
四房,方佳怡往頭上搭了塊溼布,橫躺牀榻之上,道:“細煙,就說我被嚇病了。”
細煙點頭,作模作樣的端了個水盆,面帶焦急的伺候着‘嚇病’的方佳怡。
於是,楚老爺子差點把肺腑咳出來,家裡愣是沒有一個人出來。
氣得老人家差點撅過去,邊咳嗽,邊大聲咒罵了一通,半晌,帶了一身火氣匆匆而去。
卻說縣衙,這麼多人被抓上公堂,知道的不知道的人都圍堵在縣衙門口,好些年人跡罕至的縣衙大門,竟是人滿爲患。
師爺不得不叫兩個小捕快維持秩序。
“到底怎麼回事?爲什麼抓了這麼多人?”那些不知道發生何事的人一臉茫然,忍不住心中的好奇,便抓着身邊的詢問。
一人消息靈通,眼睛帶着濃重的看戲光芒,道:“因爲死了人,這些人聚衆跑到人家家裡鬧事,誰知道,有人報了案,將所有參與者全都抓了來。”
“怎麼會死了人?”
“就前些日子被栽贓毒死人的那家鋪子,今日真的毒死了人,這些人好多都是熱心腸的人,幫着那可憐的寡婦討回公道,卻反而被抓上了公堂,嘖嘖,這下子有好戲看了。”
“竟然還有孩子?嘿,那個被打得鼻青臉腫的人似乎是個女子呢!”
“她就是死去那人的母親,也是可憐,三年前死了男人,三年後死了兒子。”
這話一出來,風向就變了,世人同情弱者,女人孤身一人,身邊似乎也沒什麼親朋好友,可憐得叫人心口發酸。
“大人英明神武,定然會給她一個公道的!害人者就該送到菜市口砍腦袋!”
有人喊出這話來,很快被衆人接納,一個個睜着眼睛,滿臉的信任。
後衙,段白黎依舊一身潔白無瑕的長袍,手執碧玉茶杯,面前是年過三旬的縣令大人,旁邊高大的桃花結出花骨朵,點點粉紅色格外耀眼。
“二公子,該你了。”縣令大人指着黑白廝殺不停的棋盤。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