歧轄關內,段白黎手裡拿着幾張拆過的信紙,信封上紅色印戳寫着加急二字。
楚容端着湯藥進來,瞥一眼信上的內容,道:“看來這江旭也是一個可憐人。”
江旭出生富貴,自幼學文習武,一家子和和睦睦,人丁興旺。但不知道是不是犯了煞氣,幾個哥哥接二連三的死在戰場,導致江家都不敢按照序齒排列,免得看到太多空位而心裡難受。江旭上面的兄長就是江旬,天齊的一員猛將,多次代父征戰沙場、鎮守邊城,後來敗在段白黎手中,屍骨無存。
江旭自然而然成爲江家唯一的男嗣。
如今,江家是天齊皇不除不快的眼中釘,整日被害妄想症發作,想着江家人有心搶奪他身下的那片地方,要謀害他的龍命,拼命想要除了江家。殊不知,這江家是真的忠厚,連兒子死了那麼多個都覺得江家是天齊的利刃,就該爲皇家馬革裹屍,爲國家奉獻一切,包括生命都是理所當然的。
至少楚容作爲旁觀者,看得出來江家發自骨子裡的忠君愛國。
段白黎擡眼,觸及那黑乎乎的湯藥,好看的眉頭皺了一下,但還是放下手中的信紙,接過湯藥,大口灌了進去,隨即將碗往桌上一方,抓過楚容扣在懷裡,汲取她脖子上淡雅的清香:“容容,這藥好苦。”
楚容嘴角扯了扯,不知道怎麼回事,似乎拖着一身傷回來開始,段白黎就變得特別粘人,偏偏因爲他太過沉重的傷勢,她根本不敢抗拒,免得造成二次傷害,要知道,這丫的現在就是一塊豆腐,右胸膛那處傷口雖然已經停止腐爛,但是長出的新肉十分緩慢,萬一大動干戈之後變得嚴重可如何是好?
“鬆手,男女授受不親!”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楚容瞪着眼睛,曾經那個發乎情止於理,不會在別人面前發狗糧的啊黎去哪裡了?
段白黎不鬆手,反而抱得更加,用他低沉而壓抑的聲音道:“容容,我們成親吧。”
楚容錯愕,好似聽到不可思議的話,忍不住疑惑問道:“你再說一次。”
段白黎輕笑:“你都被我抱了,身上都是我的味道,你只能嫁於我爲妻。”
面色一瞬間漲紅,紅得可以滴出鮮血來,全身不由自主的冒熱氣,她這是被求婚了?沒有鑽石鮮花,只是再簡單不過的話語,甚至帶着威脅和得意,楚容卻有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感覺,就像…小小細微的電流,一下一下打擊指尖,十指連心,直接傳遞到心臟。
然後,楚容落荒而逃了,什麼江旭,什麼忠君愛國,甚至連追問怎麼賠償墨家的損失,都被她忘得一乾二淨。
段白黎捂着臉輕笑出聲,耳尖子染成紅色,脣瓣卻一點點變成蒼白色。
沒多久,錢老被人請進書房,拉着一張老臉,不贊同道:“公子身上的傷還沒好,當注意身體。”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傷口竟然又裂開了,血淋淋一片,虧得公子一臉淡定,這都第幾次了?
不愛惜自己身體的病人最討厭了!若不是這人是他家公子,早就一腳踢出去了!你不愛惜身體,憑什麼要求別人爲你擔驚受怕的擔心?
忍着甩袖走人的衝動,錢老滿腦袋冒着怨氣,小心謹慎的爲他上藥包紮。
“錢老,我要成親了。”段白黎慢悠悠穿上裡衣,說出的話卻嚇得錢老差點扔了手中的藥箱子。
錢老鼓着眼睛,道:“公子?”
“我要成親,我不知道何時就丟了命,容容很快及笄,若是我…我無法忍受她成爲別人的女人。”段白黎穿上細軟白色外衣,說得理所當然:“我知道我的身體不好,但這不是阻止我迎娶她的藉口,但凡有機會,我都想給她最好的自己,然,若是不能,她也只能是我的。”
錢老擰着眉,姑娘看着什麼都不在乎,墨家那麼大的攤子說砸就砸,一點都不心疼,但是事關子孫後代一輩子的大事,姑娘知道之後,兩人不會有隔閡麼?
“公子,從你中毒開始,我就認真研究然而一直沒什麼進展。成親是兩個人的事,我覺得還是和姑娘說明白比較好。”錢老也很糾結,一邊希望公子下半輩子有人陪着,看顧冷熱,一邊又不希望姑娘受到傷害。
“沒有消息麼…”段白黎沉默了片刻,道:“沈太醫也是杏林高手,還望錢老同他商討一番,若是還沒有任何好消息…也許上天註定了親緣寡淡。”
身爲庶子,從小在嫡母手下討生活,被弄壞了一副身子也無人替他出頭。看顧長大的弟弟再三想要置他於死地,再多的投入也經不起揮霍。好不容易有了個心悅的女子,又要考慮無法延傳子嗣,對方會不會離他而去。
容容那麼好,應該不會的吧?
段白黎沉默的看着桌面發呆,第一次忽略急需處理的正事。
錢老等了一會兒,有心再說些什麼,但是他家公子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根本聽不到半分,只能嘆一口氣,提着藥箱子走人。
一出門就看到本該在京城將軍府的老不死一臉喜氣洋洋,老不死的提着袍擺,直直從他身邊衝過去,打算衝入書房,錢老忙攔住道:“你幹什麼?公子忙着呢,你怎好進去打擾?”
管家喘了一口氣,笑道:“是錢老啊,是這樣,我看姑娘快要及笄了,想着在府中辦個笄禮,順便問一問公子,婚事提起來有沒有特殊的要求。”
錢老面色一黑,道:“人家爹孃不再身邊,三媒六聘沒過,你就想着婚事要求?”頓了頓,小聲道:“你難道忘了那件事?”
管家笑臉微微一收,道:“親家已經在路上了,我從京城出發的時候,給江南那邊發了信,傳話的人說,親家拖家帶口,孩子太小,才慢慢往歧轄關來。至於你說的事,並非什麼大事,子嗣再重要也沒有公子重要!若非你無能,公子又何必受這份罪?”
“你個老不死的!”錢老臉皮抽了抽,黑着臉恨不得動手打人。
管家道:“我說錯了麼?我警告你,這事你給我爛在肚子裡,公子只是子嗣困難,不能沒法行房事,若是鬧到姑娘和親家面前,老子不管你是不是勞苦功高,照樣讓兄弟們踩死你!”說到最後,竟是直接放話威脅。
管家也是軍營裡出來的漢子,年老了收斂性子,但骨子裡還是充滿剛硬血性,一切威脅公子的因素,都必須抹殺!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