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漢軍營地百餘步開外,數十頂帳篷呈品字型展開。
大多數被漢軍安置的蠻人,都進了帳內安歇,只有一頂帳篷外,一個年輕的蠻人,正撫‘摸’着他的兵刃,不時擡頭朝遠處的河岸望上一眼。
漢軍不僅給了他們帳篷,還給了他們一些火盆。
點燃着的火盆跳躥着火苗,將帳篷與帳篷之間的間隙照的一片通亮。
坐在帳篷外,正不時望向河岸,他身後不遠處的另一個帳篷內,走出了一個比他年歲稍大些的蠻兵。
剛出帳篷的蠻兵,站在空地上撒了泡‘尿’,回頭的時候,恰好看見那正擦拭着兵士朝岸邊張望的蠻兵。
走到坐在帳篷前的蠻兵身旁,剛撒了‘尿’的蠻兵問了句:“怎的還不睡?”
仰臉朝身旁的蠻兵看了一眼,擦拭着兵刃的蠻兵神‘色’間帶着糾葛的說道:“睡不着!”
“想什麼呢?”挨着他坐下,纔出帳篷的蠻兵問了一句。
凝望着河邊的方向,擦拭兵刃的蠻兵悠悠的說道:“我們是不是回不去了?”
“或許吧。”終究是年歲大些,想到恐怕是不可能回去了,剛出帳篷的蠻兵嘆了一聲說道:“不僅回不去,日後怕是隻能隨着漢人一同作戰了!”
“隨漢人作戰?”愣了一下,擦拭兵刃的蠻兵扭頭看着身旁的人,一臉茫然的說道:“漢人並未要我等隨他們作戰!”
“你蠢啊!”瞪了他一眼,年歲大些的蠻兵沒好氣的說道:“漢人給我等兵刃,爲的甚麼?若是不要我等隨同作戰,豈不是還要擔心我等從背後給他們一下!”
被這蠻兵說的一愣,擦拭着兵刃的蠻兵把兵器放在地上,遲疑了一下才說道:“罷了,要打便打,能回家就行!”
年歲稍大點的蠻兵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什麼話也沒多說,只丟下了一句“早些睡吧”就返回他的帳篷去了。
寧靜的夜晚總是過去的很快,當黎明的第一抹晨曦鋪灑在大地上時,入住着三四百名蠻人的小營地,也漸漸熱鬧了起來。
漢軍兵士爲他們送來了食物,坐在篝火旁,一邊烹煮着食物,蠻人一邊相互說着話兒。
“‘肉’還是生吃來的有嚼勁。”看着串在篝火上的烤‘肉’,一個蠻人咂吧了兩下嘴說道:“以往我等吃飯,何時這等煩心過?”
“漢人都是要將‘肉’食烤熟了吃,總不能讓他們看着我等吃生‘肉’!”一個蠻人一邊烤着‘肉’,一邊對說話的蠻人說道:“眼下我等是受漢人眷顧,學着他們,總不至於吃虧!”
說生‘肉’好吃的蠻人沒再吭聲,不過看着已經烤到半熟的‘肉’,他還是吞嚥了兩口唾沫,像是忍不住等‘肉’食烤熟。
進入南蠻地界,與蠻人之間展開過數場廝殺,漢軍從蠻人那裡得來的食物,多是‘肉’食和一些他們叫不上名稱的植物根莖。
也正是因此,他們分配給那幾百名蠻人的食物,均是‘肉’食。
蠻人刻意學着漢軍的飲食習慣,在漢軍軍營內,一羣正吃着烤‘肉’的漢軍也在聊着他們。
“兄弟們,跟你們說!”早些時候給蠻人送去‘肉’食的一個漢軍兵士蹲在另幾個兵士身旁,小聲對他們說道:“你們曉得蠻人如何吃‘肉’食不?”
幾個沒有去送‘肉’的漢軍都扭頭看着他,並沒有人‘插’話,只是默默的等着他把話給說下去。
“他們好似很喜歡吃生‘肉’。”朝四下瞟了一眼,見沒有其他人留意他,那漢軍兵士才說道:“還是我等告知他們如何烤‘肉’,可他們像是根本烤不好!”
“莫要‘亂’說!”另外幾個漢軍兵士正聽着那漢軍的講述,一旁傳來了個聲音。
聽到有人在一旁說話,兵士們紛紛擡頭朝說話的人看了過去。
出現在他們眼前的,正是引領他們穿越叢林並且還兼做諸葛均翻譯的嚮導。
看到是嚮導說話,幾個漢軍都沒有吭聲。
雖說嚮導地位不高,可諸葛均對他卻很是倚重,漢軍將士們,也都是不肯開罪他。
幾個漢軍沒有吭聲,嚮導卻是蹲到了他們一旁,一邊看着他們烤‘肉’,一邊說道:“蠻人並非悉數喜好吃生‘肉’,他們只是覺着吃生‘肉’更加野‘性’,更像個男人!”
聽着嚮導說的這些,一個漢軍兵士從篝火上拿了一串烤‘肉’遞給他問道:“聽聞蠻人茹‘毛’飲血,如此說來,倒不是這般了?”
“未有開化倒是真的!”咧嘴一笑,嚮導說道:“只是在吃食上,他們也是要吃熟食,並非全吃生‘肉’。”
對蠻人多了幾分瞭解,幾個漢軍都是點了點頭,其中一個長相稍微猥瑣些的漢軍小聲問道:“聽聞蠻人男‘女’,平日裡很是隨意便睡在了一處,可有此事?”
“有!”扭頭看着那漢軍,嚮導點了下頭,一本正經的說道:“只是也並非當衆做那苟且之事,人嘛,總是有些廉恥之心!”
幾句話,嚮導與兵士們便拉近了距離,坐在一處,一邊吃着剛烤熟的烤‘肉’,一邊說起了蠻人。
收留了幾百名蠻人,諸葛均端坐在帥帳內,也正與將軍們商議着,該如何安置這些不願過河的蠻人。
原本諸葛均是打算將那些蠻人放回去,要祝融夫人曉得,漢軍並沒有將蠻人悉數誅殺的意圖。
讓他沒想到的是,蠻人卻並沒有依照他的料想那樣接受被送回去的戰俘,反倒於河岸邊,將那些戰俘全都捆綁了起來。
過河的戰俘,將要面臨的命運,也是從不肯接着過河的蠻人那裡聽說了。
想到日後兩軍廝殺,被俘獲的蠻人將會更多,諸葛均心內就隱隱的覺着有些不妥。
少量蠻人,漢軍還可採用監管的方式,隨時管控着他們。
一旦俘虜多了起來,消耗糧草自是不用說,對蠻人的管控,也是極爲頭疼的事情。
環顧着帳內衆人,諸葛均沉‘吟’了好一會,才向他們問道:“蠻人不肯返回河岸對面,你等以爲,我軍該當如何,方是正確的應對之法?”
“殺!”諸葛均話音剛落,許褚就站了起來,抱拳躬身對他說道:“蠻人尚未開化,並無感恩之心,我軍若是收留,難保日後不會自背後捅上我軍一劍。依末將之見,不若殺之!”
之所以把將軍們都召集到帳內,諸葛均就是沒有想過要誅殺蠻人。
眼下他們是進入了蠻人的地界,根本沒有百姓作爲堅強的後盾。
漢軍要在這裡生存,就不能表現出殘暴的一面。
微微一笑,諸葛均朝許褚虛按了兩下手說道:“許將軍所言,並非不是法子,只是我軍若誅殺蠻人太多,恐在南蠻地界會招來蠻人衆怒,若是所有蠻人都針對我軍,我軍如何應付?”
他說出這麼一番話來,許褚已是曉得不可能將那些蠻人殺了,將頭一偏,不無煩悶的坐了回去。
見將軍們也是提不出合理的建議,諸葛均對他們說道:“本將軍倒是有個法子,只是不知衆位可否認同!”
諸葛均說他有個法子,將軍們都把目光轉到了他的臉上。
帥帳內坐着數名漢軍將領,帳中卻是靜的出奇,每個人都在等待着諸葛均把話給說下去。
“本將軍以爲,誅殺蠻人,倒不如以蠻制蠻。”環顧着帳內衆人,諸葛均接着說道:“我軍人數不如蠻人大軍衆多,且又是深入敵鏡,丞相眼下雖說是鎮守成都,成都距此處也是有着不短的路程,指望援兵,怕是不太可能。若要減少傷亡,唯一的辦法,便是扶持蠻人,由他們去攻伐自家人馬!”
“將軍!”諸葛均才說出這套以蠻制蠻的道理,一個偏將就站了起來,抱拳向他問道:“以蠻制蠻,我等倒是曉得。只是那蠻人難以馴化,如何扶持他們,同他們自家人廝殺?還望將軍解‘惑’!”
“可利用蠻人嗜殺!”微微一笑,諸葛均對起身發問的偏將說道:“我等本‘欲’將昨日被俘蠻人放回,不想只是少部蠻人過河,便遭遇了他們自家人的攔阻。我等日後俘獲蠻人,只須好生照應,讓嚮導告知他們,漢軍進入蠻人地界,並非要將此處兼併,而是‘欲’與蠻人好生相處,教授他們耕田織布,日後蠻漢一家,再不相互攻伐!”
“與蠻人說這些,可行麼?”諸葛均的提議,無疑是利用蠻人的最好藉口,可一衆漢軍將領自心底還是覺着蠻人未有開化,其中一個偏將不無懷疑的又問了一句。
看着那偏將,諸葛均並沒有把道理說的十分深入,而是對他和帳內的其他將軍說道:“且無論有用無用,告知蠻人這些便是。日後每每向前推進,便將沿途奪下土地,分給有功蠻人,要他們看見,我軍並非只是嘴上空口白說,而是真個會給他們好處!”諸葛均一番話說完,漢軍將領們一個個相互看着,雖然都是沒有說話,一個個卻也是沒有接着提出疑問。見無人再有疑問,諸葛均把手一擺,對將軍們說道:“若無疑義,便依此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