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牢關內的山脈,要比邙山小上許多,地形也要相對的簡單許多。
連續在山中穿行了十多天,劉辯領着官兵們避開了十多股搜山的董卓軍。
每支搜山的董卓軍,不過數百人之衆,以劉辯目前手中的力量,在突然發起攻擊的情況下,絕對能很快將他們消滅。
可劉辯並沒有那麼做,他很清楚,這些尾隨上來搜山的董卓軍,不過是呂布投放的誘餌。一旦他真的領着官兵們襲擊了這些董卓軍,他們的行蹤將會完全暴露在呂布的眼前。
藏在灌木叢後面,劉辯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從前面不遠處經過的董卓軍。眼看着那隊足有四五百人的搜山隊伍徑直向西去了,劉辯才對藏在身後的官兵們一招手,率先折了個方向,往山林北面躥去。
董卓軍搜山的頻率越來越密集,劉辯領軍剛進山的前兩天,並沒有遭遇搜山的董卓軍,直到第三天,他們才遇見第一撥進入山林搜尋他們的董卓軍。
到如今十天已經過去,一天之內,劉辯等人竟然連續遭逢了三次董卓軍對山林的搜索。
大山內的植被雖然能給他們最好的掩護,可一千好幾百人的隊伍,躲藏起來卻不會像百餘人的小隊那樣輕鬆。
領着這樣一支人數衆多的隊伍在山林中藏身,每天都要面臨數次董卓軍搜山,被發現不過是時間的問題。
一千多名官兵跟在劉辯身後,彎着腰,飛快的向山林北面躥去。
他們置身的山脈,是一條東西走向的大山,若是一路往北,走不多遠,就會到山脈邊緣。
劉辯要做的,正是帶着隊伍離開山林,直接推進到黃河岸邊,尋找渡口渡過黃河。
帶着隊伍推進到山林北側邊緣,在來到出山的路口時,劉辯擡起手臂,止住了隊伍的前進。
透過一片茂密的林木,劉辯的視線投放在山林外的曠野上。
林子外面,是一片寸草不生的黃土地,放眼看去,曠野上的每塊石頭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平整的曠野上連半個人影都沒有,若是別人,或許看到這一幕,已下令讓軍隊下山,徑直取道黃河了。
可劉辯卻沒這麼做,山林外面的曠野出奇的靜,靜的有些反常。
“殿下……”蹲在劉辯身旁,周倉壓低了聲音,小聲對他說道:“山外好像無人……”
“讓兄弟們就地宿營,莫要喧譁!”劉辯仰起頭,朝天空看了看,對周倉小聲說道:“且在山中度過一晚再說。”
“諾!”周倉應了一聲,隨即躬着身子,向跟在身後的官兵們傳達劉辯的命令去了。
“做好戰鬥準備,安排人手,在四周警戒!”周倉離去後,劉辯又接着對典韋說道:“告訴負責警戒的將士們,讓他們睜圓了眼睛,過去一隻蒼蠅,都要給我分清個公母來!”
“諾!”典韋也應了一聲,依照劉辯的吩咐,在附近安插崗哨去了。
林子外面的空地一片寂靜,一股股罡風捲起地面上的黃土,揚起一片昏濛濛的煙塵。
煙塵過處,又是一片空寂,莫說是人,就算是隻兔子的蹤影,也是尋摸不到。
天色漸漸的暗了下來,董卓軍搜山的行動,暫且告一段落。
劉辯坐在臨近曠野的林子中,眼睛卻始終沒有從曠野上挪開。
昏暗的陽光投射在野地上,焦黃的土地在漸漸暗淡的光線下,浮現出一片淺褐色的色彩。
來到虎牢關,他本想召集各路諸侯,藉助諸侯的兵馬攻破虎牢關,爾後長驅直入攻入洛陽,將董卓提前從歷史的舞臺上抹去。
可命運卻跟他開了一個大大的玩笑,當他趕到酸棗的時候,各路諸侯已經散去,他找到的不過是兩支在董卓軍圍剿下險些全軍覆沒的殘兵。
看來董卓還不該死,他的流亡依然沒有結束!爲今之計,他只能先回臥牛山,與山中兵馬合兵一處,以廢帝的身份,招攬忠於漢室的英雄好漢,待力量足夠強大,纔出山選擇去處。
曠野上,黃土地的顏色越發深暗了一些,夕陽沉入到地平線以下,寧靜的夜晚再次降臨世間。
每到夜晚,當漆黑的夜幕籠罩大地時,劉辯都會感到一陣輕鬆。夜晚就好似爲各路兵馬準備的天然免戰牌,在絕大多數士兵都是夜盲的時代,沒有人會在夜晚貿然對敵人發起進攻。
夜晚的風要比白天涼了許多,冷颼颼的罡風鑽進林子,吹打在劉辯的身上,撩動着他的髮梢。
雙手枕在腦後,劉辯緩緩的閉上了眼睛。風兒吹拂着他的身體,他卻沒有感覺到半點寒冷。連續的奔波,已讓他太過疲憊,他要利用這少有的寧靜,好生的恢復些體力。
夜晚總是很快過去,一抹晨曦透過樹冠,投射在林內。早起的鳥兒在枝頭跳躍歡唱着,樹林中遍處可聞燕語鶯歌好不熱鬧。
“殿下!”劉辯睡的正香,周倉跑到他身旁,輕輕的喚了他幾聲。
“怎了?”聽到周倉的呼喚,劉辯一骨碌爬了起來,睜圓了眼睛向他問道:“有何異狀?”
“殿下快看!”見劉辯醒來,周倉擡手指着林子外面的野地,壓低了聲音對他說道:“我等昨日幸而沒有離開林子。”
千餘名官兵此刻已是早醒了,劉辯起身的時候,所有的官兵都在望着林子外面的野地,他們每個人的臉上,都現出一抹慶幸。
順着周倉手指的方向朝林子外面看去,當視線投在昨天還空蕩蕩的曠野上時,劉辯也是不由的倒抽了口涼氣,暗暗慶幸昨日沒有率領官兵們貿然離開林子。
在林子外的曠野上,黑壓壓的聚集了至少五六千名董卓軍。其中有至少千餘人是騎乘着戰馬的騎兵。
一千多匹戰馬在曠野中列起了整齊的隊列,所有戰馬的嘴裡,都銜着一根爲避免它們嘶鳴而塞在它們嘴裡的木棒,難怪頭天晚上,劉辯等人根本沒有聽到戰馬的嘶鳴聲!
五六千人的董卓軍在曠野上列出了整齊的方隊,一員騎着褐黃色鬃毛戰馬的將軍,手提着長槍,駐馬立在董卓軍大陣前。
那將軍頭戴熟銅盔,身穿亮白鎖子甲,身軀偉岸,騎在馬背上,竟是如同一座鐵塔般敦實。
要說這將軍,和劉辯還算是有些淵源。當初劉辯帶着周倉等人撤往臥牛山的路上,曾在小鎮將他擒獲過。
帶領這支隊伍的將軍不是別人,正是被劉辯擒獲又放走了的高順。
“將士們!弘農王便在這座山中!”高順一手持着長槍,將長槍指向劉辯等人躲藏的山林,高聲對他面前的五六千名董卓軍官兵喊道:“溫候命我等沿途搜山,一路上我等皆無所獲,定是那弘農王使用詐術匿藏了起來!昨日我等在此處駐紮,已將附近山林徹底翻查了一遭,仍是未發現弘農王的蹤跡,可見他已是逃的遠了!今日我等再向前推進三十里,沿途各部須用命查找,切不可讓他走脫!”
“大漢威武,相國威武!”向官兵們訓完話,高順將手中長槍高高舉起,高聲喊道:“擒拿弘農王!護佑大漢!衆軍威武!”
“擒拿弘農王!擒拿弘農王!”數千名董卓軍高高舉起兵器,跟着高順吶喊了起來,喊聲竟也是震徹雲霄、頗具氣勢。
藏身在林子中的劉辯望着林外的董卓軍,很是不以爲然的撇了撇嘴,心內暗暗嘀咕着:“這大漢朝廷的名頭還真是好用!不管是哪邊的軍隊,在做動員的時候都要喊上一聲‘大漢威武’,搞的就好似真一心爲大漢社稷似得!”
“孃的,一幫狗賊!”林子外面的喊聲還在持續着,劉辯聽到身旁不遠處蹲着的一個淮南軍兵士朝地上啐了口唾沫,罵了一句。
亂世之中,大漢朝廷的名頭已是被各路諸侯給利用的淋漓盡致。
不僅是董卓利用大漢朝廷,讓士兵們認爲,他們每一次參加戰鬥,都是在爲朝廷盡忠,甚至追殺劉辯,也是爲了保衛大漢的江山社稷。
那些參加討董戰爭的諸侯,同樣也利用了大漢朝廷的名望!只不過他們是從另一個角度去解釋爲朝廷盡忠的意義,在他們這裡,劉辯才是真正的皇帝,纔是大漢朝廷的正統,而董卓扶上帝位的劉協,不過是個傀儡而已。
看了一眼向林子外面董卓軍破口大罵的淮南軍兵士,劉辯嘴角牽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許多諸侯都在利用他的名頭壯大力量,如果是過去的劉辯,即便還活着,恐怕也只能默默的承受被利用的命運,而如今的劉辯,卻是與那個懦弱的廢帝完全不同,他絕不會甘心被人當成傀儡一般擺佈,他反倒是會充分發揮這種被利用的價值,壯大自身的力量,在這亂世之中尋得一席之地!
“前進!”曠野上的高順,向官兵們訓了一番話後,將手中長槍一擺,下達了繼續行進的命令。數千人組成的大軍,隨着他的一聲令下,列着整齊的隊形,沿着山脈一路向西挺近去了。